第48章

尤冰倩見她空手而?回, 詫異問:“大人那也沒合適的筆嗎?”

“快別說了。”沈梔梔撇撇嘴:“他堂堂大曌首輔家財萬貫,卻連只筆都不願意借。”

“為?何?”

“還能為?何,他的筆金貴, 興許是?怕我弄壞了唄。”沈梔梔從桌上抽出宣紙, 上頭有自己畫好的一根枝丫。

卷了卷抱著,又說:“大人讓我把圖拿過去,他說他教我畫。”

尤冰倩一怔, 靜靜看了會沈梔梔,笑了。

“梔梔妹妹真不懂大人的意思嗎?”

沈梔梔擡眼, 茫然。

尤冰倩張了張口?, 想說什麽,最後索性道:“罷了,旁人也插不上手,總有一天梔梔妹妹會懂。不過大人願意教你畫梅可?實在難得?, 你是?不知?,大人才華橫溢,除了文章做得?好,字畫造詣也相?當高, 旁人想請他作一幅字畫也未必肯賞臉呢。”

是?麽?

沈梔梔抱著畫卷狐疑地去了裴沅禎的書房。

“大人,”她在門口?叩了叩:“圖拿過來了。”

“嗯。”裴沅禎招手:“拿來看看。”

他把邸報挪到一旁,留了塊空地出來, 將沈梔梔的圖鋪上去。鎮尺壓到一半, 瞥見紙上畫的東西, 頓了頓。

一根粗大筆直像木棍的東西橫在中央, 木棍上同樣直矗矗的幾根小?木棍......勉強算枝丫。

“......”

裴沅禎一言難盡地默了片刻:“這就是?你畫的枝幹?”

沈梔梔不大好意思:“奴婢第一次畫嘛。”

“第一次就畫成這樣也實屬本事。”

“......”

裴沅禎從架子上取下一支筆, 忖了忖,蘸了點墨在上頭輕輕描幾筆。

就這麽, 在沈梔梔的眼皮下像變戲法似的,原先醜陋僵硬的枝幹頓時有了神韻。

沈梔梔不可?思議:“大人,你是?怎麽做到的?”

“用筆做到的。”

“......”沈梔梔由衷誇獎:“大人畫得?真好。”

“哦?”裴沅禎幽幽地說:“適才誰說沒某人的冰倩姐姐畫得?好的?”

“......”

沈梔梔憋悶了會,湊過去仔細打量裴沅禎。

她湊得?極近,也顯得?刻意,仿佛要將他的眉、他的眼刻進眼中。

裴沅禎呼吸變輕了些,不動聲色任她打量。

她身上未灑花露,卻有股自然清靈的香,悠悠繞繞縈在他鼻端。

須臾,沈梔梔問:“大人最近是?不是?生?病了?”

裴沅禎停下筆:“什麽?”

“奴婢總覺得?大人跟變了個人似的。”她又仔仔細細地看他的面容:“但臉還是?這張臉,也沒戴人皮面具啊,可?性子怎麽變得?越來越古怪了呢。”

“......”

裴沅禎直起身:“哪古怪?”

“比如......”沈梔梔兀自用手指數了數:“變小?氣了,愛跟奴婢計較,有時候還......”

“沈梔梔!”裴沅禎陰惻惻睨她:“你確定這是?我?”

沈梔梔才不怕他,十分肯定地點頭。

“難道不是?嗎,奴婢無心?的一句話大人都緊緊記著,可?不是?愛計較?”

“......”

裴沅禎悶了悶,毫不客氣地把她的臉推開。

面無表情?問:“你還想不想學畫梅了?”

“學學學,奴婢這不是?正在認真學嗎?還誇大人了呢。”

裴沅禎無奈,默了片刻,又不禁莞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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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縣地牢,一人卷縮在昏暗濕冷的木床上。

說是?木床,其實也就是?幾個木架用一塊不知?從何處得?來的糙板搭著的,稍微挪動還會發出老朽吱呀的聲音。

那人裹著塊輕薄的糠絮棉被,一動不動地側躺著,像是?死了般。

不知?過了多久,聽見遠處開門的動靜,像是?有什麽人進來,他緩緩睜開渾濁的眼睛。

此人正是?杜梁志。

他已經?在這關了四?天。

前三天除了清水一口?米糧也無,第四?天才勉強給了點稀粥鹹菜。這樣的日子,與他曾經?玉盤珍饈天壤之別。

他想過自己可?能會有一天落網,可?從未想過會有這種生?不如死的日子。

只僅僅餓三天,整個人的意志力就已潰散。

杜梁志今年四?十出頭,在官場上風光了十幾年,最後卻被關在了自己轄下的地牢中。

實屬諷刺。

那人腳步越來越近,鎖扣叮當,杜梁志又閉上眼。

很快,一陣稀稀拉拉的開鎖聲音,有人進來踢了踢他:“快起來!大人審問!”

“哪個大人?”杜梁志嗓子幹啞:“我要見裴沅禎,除了他,旁人一概不見。”

牢役嗤笑:“你以為?你還是?四?天前那個風光無限的杜縣令?”

“看清楚了!”他又用力踢了一腳,直把杜梁志從木床上踢滾下來:“你如今是?階下囚,是?萬人唾罵的杜狗賊!”

牢役走過去,站在杜梁志頭顱前,解褲袋尿他。

杜梁志像死狗一樣爬行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