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宮理睡得手臂舒展, 兩只腳露在外頭,他以前也見過她安安靜靜的時候,那平日裏過於張揚顯眼的鋒芒被收攏, 能注意到她腳腕纖細,手臂柔軟,她腰上有肌肉的輪廓,卻更多的柔軟的弧度。

平樹有時候會覺得, 那些跟她親密的男人, 一定闖進去過另外一個絕對不同的世界裏去。他無法想象其中的風景, 他無法想象那個世界裏的宮理……

他輕輕走近, 宮理果然呼吸也變化了, 似乎半夢半醒,他剛剛將被子蓋在她身上, 宮理就轉過身來, 擡眼看過來。她半張臉還因為側睡而壓紅,發絲窩在脖頸裏, 宮理咕噥了一句,朝他伸出手。

平樹以為她會彈起來、會很警戒, 但宮理還是在一個混沌又放松的狀態下, 只是手還是朝他伸過去。平樹不知道意味, 坐在床沿, 朝她低下頭,想要聽她說點什麽。

宮理伸出手摸向他頭發, 動作親昵又安撫, 手還在他頭發上抓了抓。平樹一僵, 但她手一頓,眼睛微微瞪大:“……”

平樹心裏砰砰跳得很快, 燈都在臥室外的他身後,他連忙別開眼睛,把被子往上拽了拽,一直扯到她下巴處。

宮理似乎清醒了些,啞著嗓子似確認道:“……平樹?”

平樹頭發被她抓亂了,輪廓在身後的昏黃燈光中顯得有點好笑,依稀才能看清的表情像夏天被曬過的清水一樣:“嗯。波波搶了你的被子,我拿回來了。”

宮理愣愣地看著他,瞳孔如同兩顆灰白色的海玻璃珠子,她摸向身上的被子:“啊……謝謝。嗯?車怎麽停下來了?”

她鼻音有點重,躺在那兒像個舒展開殼子露出軟肉的蚌,顯得格外人畜無害。平樹把唇抿進嘴裏舔了一下,才道:“前面路段有點危險,還是不要開了,等天亮。你再睡一會兒吧,才三點。”

宮理咕噥了一聲:“等我再睡兩個小時就起來接替你……就兩個小時。”

平樹突然很想撥開她額前亂卷的發,給她一個晚安吻,她會吃驚的瞪大眼睛吧,她會捂著額頭愣愣地看著他吧。但平樹只是坐在那兒,又拽了一下被子:“睡吧。”

他起身,床從陷下去彈回原狀,往外走著也關上了隔斷的門,就在門只剩下一條縫的時候,他聽到宮理半夢半醒中喃喃道:“平樹,你真好哇……”

……

平樹在廚房的台子邊,手撐在桌子邊好一會兒,才平復心跳,他對著玻璃看到自己被抓亂的頭發,忍不住莞爾,伸出手去捋了捋頭發,突然想到宮理抓了兩下之後驚訝的表情。

……難道是,宮理把他當做別人了?

是……柏霽之嗎?

畢竟這個位置是柏霽之垂下來的耳朵……

平樹心猛地一緊。

他永遠不可能問,也永遠不知道那一瞬間的答案了。

但宮理現在顯然比他們剛認識的時候,對身邊人更放松更圓鈍些,她竟然也能在身邊有人靠近時沒有驚醒。或許這些也是因為……

平樹甩了甩腦袋,讓自己別多想了,波波在旁邊快活地敲著杯子,平樹連忙攔住它,豎起手指:“噓,宮理還在裏面睡覺。”

波波這才意識到,乖乖放下勺子,也比了一個噓的手勢。

宮理沒睡太久,天蒙蒙亮的時候就起床了,她換了件短絨套頭衫,打著哈欠穿著拖鞋,要換平樹去睡。

平樹卻揉著眼睛道:“前面的路不好開,我先跟你一起開過去再說,你坐主駕駛,我幫你看地圖。”

宮理刷了牙,端著咖啡,把頭發紮到頭頂,一邊脖子上套著個按|摩儀,一邊坐在了主駕駛座上。

路況確實相當不好,有幾條路都快爛成碎石了,但幸好沒有遇上滑坡堵住的路段,他們越往北,兩側就逐漸出現了一些叢林。

宮理不敢斷定那是否是叢林,因為樹木大多都是某種植物遺骸般的深棕色或黑色,偶爾有一些極其濃重的墨綠色。他們也偶爾會看到一些鳥,她無法辨認是什麽鳥類,像是一片蝙蝠或紙飛機一樣從枯萎的叢林中滑翔而過。

順著道路再開數日,她感覺空氣變得濕冷,她看到山脈上有葉脈般的白色積雪,到後來山頭上整個都是白色。地面上也或多或少出現過一些雪痕,他們偶爾才會碰到一些車輛,不是貨車就是破爛的轎車。

宮理坐在副駕駛的時候總有很多問題,她看著那些山峰的邊緣,有些像是葉片被蛀了似的有一個個圓孔或裂痕,就問道:“那些是什麽?”

平樹從來都是事無巨細地跟她講:“那是曾經粒子炮或導彈留下的痕跡。”

那麽遠的山上有如此大的疤痕,若是他們的車開進那個炮彈坑裏,都像是盆裏的螞蟻吧。後來逐漸看到一些由無數圓形嵌套而形成的湖泊,看邊緣也知道這裏是無數個巨大炮彈坑組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