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留人(第2/3頁)

崔晉忍著不快道:“你到底想為了婉兒好嗎?她今日是在自家府中被人謀害,你如何忍得下這口氣?若不找出謀害她的兇手,她在天之靈如何安息?”

林氏愛憐地撫崔婉面頰,又滿臉淚轉頭,“我就這麽一個女兒,如今她死了,自然要查是誰害了她,可我決不允許男人來碰她的身子!”

門外階下,正站著個耷拉著腦袋的藍袍年輕男子,他身形清瘦,挎個包袱,正是京畿衙門的仵作嶽靈修,聽見這話,他瑟縮肩背噤若寒蟬。

趙鐮作難道:“這可怎麽是好,這世上也沒有女子為仵作啊,夫人若不準驗屍,只怕……只怕不好找出謀害崔姑娘的兇手,不然,找個替姑娘家接生的穩婆來瞧瞧?”

林氏一聽,更是惱怒,“那些人也不配碰我女兒,你們查不出來,是你們無能!”

崔晉頭痛不已,略一思忖,轉身對趙鐮道:“不然先不驗了,我亦不願婉兒死後還要受這般罪過,你們難道就只有這一條法子嗎?”

權貴之家的忌憚總是極多,趙鐮司空見慣,知道這是說不動了,正要放棄,身後秦纓上前來。

她嚴肅地道:“伯爺,不讓男子近身,穩婆身份也不高,那能讓我看看婉兒的遺體嗎?”

所有人驚得瞠目結舌!

縱然都是女子,秦纓又是縣主之身,可崔婉如今已變成一具屍體,在家人眼中不容褻瀆,可在旁人眼底,卻是誰都不願去觸這個黴頭,她秦纓又要做什麽?

崔慕之冷眼看了這般久,發覺今日的秦纓竟是如此古怪,他直呼名諱:“秦纓,你莫要放肆,婉兒之死,衙門有衙門的章法,你便是有些小聰明,也勿在正事上折騰!”

秦纓頭一次正眼看崔慕之,她深知崔慕之骨子裏是怎樣的人,便沒好顏色地道:“按衙門的章法,此刻陸柔嘉已被下大獄,真兇正好逍遙法外,而你,你若有大聰明,且說說今日是誰害了你妹妹?”

前一句說的趙鐮臉上掛不住,後一段,卻是讓崔慕之驚震難言。

他早就發覺秦纓氣度不同以往,更驚訝秦纓幫陸柔嘉洗清嫌疑,但令他心驚的是,此刻秦纓看他的眼神竟再無半分愛慕。

秦纓從前視他為神祇,再如何跋扈,只要他表示出不喜,她都會乖得貓兒一般,後來,她甚至故意放肆,好讓他開口規勸,只要能與他說話,便是斥責她也是開心的。

可今日,她讓他當眾難堪。

崔慕之百思不得其解,秦纓卻懶得與他糾纏,她知道驗看屍體與原身轉變太大,但她依稀記得,原文中秦纓之死,就在陸柔嘉被冤枉下獄後沒幾日,若不盡快破案,她很有可能死期將近。

她向崔晉爭取:“伯爺,驗看屍體也是為了早日找到謀害婉兒的兇手。”

崔晉遲疑地去看林氏,林氏也未想到秦纓竟想做仵作該做之事,仵作是賤役,死人也大為不吉,她這是……真的想幫婉兒找到真兇?

見她遲遲不語,秦纓幹脆提著裙擺走上台階,崔婉死狀悚然的屍首就擺在門內,她毫無畏忌地道:“夫人,婉兒死得冤枉,我們在場之人皆有嫌疑,若能早日找到兇手,也能叫真兇早些受到懲罰,夫人放心,我只稍作查驗,絕不損她遺容。”

林氏望著秦纓,不知想到什麽,她認命般點頭,“真沒想到,竟是縣主有心了,婉兒生前與縣主不算親近,這時卻是縣主幫忙。”

秦纓初入異世,對周遭一切尚有疏離之感,可這母親失去女兒的痛苦,無論在哪個時代都是同樣的錐心之痛,她見過太多這樣的悲劇,最能體會不過,而死者已逝,如今唯有盡管找到兇手才能告慰親眷。

她幾步走到崔婉身邊蹲下,稍作觀察,便擡手去撫觸崔婉發頂。

崔婉死亡至多兩個時辰,容色雖還算鮮妍,卻面白唇紫,透著可怖之感,銀紅襦裙濕漉漉地貼在她身上,綢緞般的墨發胡亂堆在她頸後,又因剛打撈上來便被送至此地,屍身下氤著一灘水漬,淡淡湖腥味兒與她身上的香粉味兒混合,越發給人她只是睡著了之感。

秦纓指尖沿著她發頂至面頰,先查口鼻,又看頸側,她衣襟被整理的嚴絲合縫,但露出的脖頸修長潔白,並無半點可疑痕跡,只有後頸因停屍姿態,開始顯現淡紅色屍斑。

秦纓驗的極為專注,但她與死者同樣艷麗的裙裳,周圍喜慶的婚典布置,皆令這一幕顯得驚悚駭人,一時間,屋外響起此起彼伏的倒抽涼氣聲。

趙鐮和仵作嶽靈修一眼便知她在做什麽,他們震驚地瞪眸,怎麽也想不到養尊處優的縣主不僅毫不避諱死者陰煞,竟還懂如何驗屍。

秦纓手上利落,專心致志,並未瞧見院子裏十多人呆若木雞,空蕩蕩的中庭,一時只剩下夜風呼嘯,可幾息之後,一道又急又重的腳步聲打破了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