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毒死

嶽靈修駭然道:“剖、剖屍?”

秦纓點頭, 又看了眼一旁竇煜的遺體,有些無奈道:“其實我不善此道,但為了找出死者的死因, 只能放手一試了。”

兩句話的功夫,嶽靈修額上冷汗滿溢, 他顫聲道:“縣主說的剖屍,是如何剖?”

秦纓唇角微動,卻又忽然想到什麽止了話頭, 她面色凝重地掃視了後堂一圈,一時遲疑起來, 她接下來要說的話太過驚世駭俗, 讓大家聽見, 只怕要以為她被鬼神附身, 當初剛穿來就碰上崔婉之死,她沒時間作壁上觀,可眼下她還是得從長計議才好。

她輕咳一聲道:“謝欽使, 你先請其他人出去暫避,沈珞也出去。”

謝星闌正要看看她如何教嶽靈修,卻沒想到她有此安排, 但她這話, 並沒有把他也算在內,這令他不自覺眼瞳微亮, 他吩咐,“你們去外面等, 謝堅謝詠守門。”

趙鐮和身後幾個京畿衙門的衙差面面相覷一瞬, 王赟和袁守誠也對視了一眼,眾人應是, 魚貫而出,很快,這後堂便只剩下了她們三人。

秦纓這時對嶽靈修道:“這法子當世之人少有人知曉,我教給你之後,你可教給別人,但不必說是我告知你的,法子我教給你,但如何學如何用還要看你,你在京畿衙門當值,地位雖不高,但責任極重,京畿衙門管著整個京城和郊縣的吏治,每一年都有許多案子過你的手,出錯一次,便是一件冤假錯案,出錯三五次,那便不是當差,而是害人了。”

嶽靈修如今騎虎難下,又被秦纓說得心生慚愧,只硬著頭皮應好。

秦纓這才道:“如今屍體初步腐爛,但臟器和氣管應當還未爛完,我們得將屍表剖開,看看他身體內可曾留下什麽痕跡,或許能找到死因,運氣好的話,還能找到和兇手有關的證據。”

嶽靈修瞪著眸子,“要剖開竇二公子的五臟六腑?小人從前驗屍用刀,至多檢查外傷創口和眼耳口鼻之地,縣主說的卻是要將人開膛破肚,可人都死了,腸腸肚肚裏也不過是些汙穢之物,又能找出什麽?何況死者為大,當真能剖屍嗎?”

秦纓道,“你別怕,謝欽使已經得了竇氏的準許,我們可以剖驗。你不要小看剖驗,很多時候兇手抹除了一切證據和痕跡,就要靠剖驗才能找到關鍵線索,若非他屍表被燒的面目全非,我也不至於嘗試這一步。”

她肅容說完,又去看他的箱籠,見其中有一副油紙手套,便略放了心:“你將護手戴上,我告訴你如何下刀,眼下咱們也只能潦草驗看,但兩個關鍵之處,你得剖到。”

秦纓到底不是專業法醫,靠著多年接觸屍體的經驗,以及輔修法醫學時為數不多的解剖課,只能教嶽靈修最初步的剖驗,但即便如此,她說的已足夠驚世駭俗,不僅嶽靈修,便是謝星闌都驚得愣住。

謝星闌一錯不錯地看著秦纓,那目光銳利的要將她身上刺個洞,他這才明白她為何要屏退眾人。

嶽靈修兩股戰戰,恨不得立刻逃走,但秦纓鄭重地望著他,眼底沒有半分鄙薄,這在達官貴族之中實在是太過少見,再想到她適才所言,嶽靈修莫名生出一股子勇氣,他咬緊牙關,轉身帶好護手,又挑了一把最鋒利的刀,大義赴死般地等著秦纓指派。

秦纓指了指他的面門,“你還得戴個面巾,你應該知道屍水和屍臭有毒吧?”

嶽靈修當然知道,只是慌亂之下忘了,他連忙掏出面巾帶好,秦纓見他準備周全,也用絲帕捂著口鼻上前道:“你案發當夜驗屍之時,未發現明顯創口?”

嶽靈修緊張道:“不錯,沒發現外傷。”

秦纓略作沉吟,“先看看他的喉嚨氣管,你前次驗屍最大的謬誤,便是只看了死者口鼻,若死者是被火燒死,又或者在火場中窒息而死,除了口鼻之中有煙灰外,他的喉嚨和氣管之中必定也有煙塵,而焚屍,口鼻之中有煙塵也算不得什麽,但最致命的,是你不知要看死者的眼睫與眼角——”

秦纓先將那夜對謝星闌等人說的辨別焚屍與燒死之法道來,又指著屍體頸部,“人的氣管上接喉嚨,下連著胸腔,在食管的前方,你摸摸位置,氣管外有一層環形軟骨,軟骨是一節一節的,你要從第三節 到第五節中間切開。”

嶽靈修指尖在發抖,但秦纓說的細致,他只得穩住心神去找位置,隔著油紙護手,他也摸不清到底是第幾節,聽在三五節之間,便找了個中間位置一刀切了進去。

刀刺腐屍,不見血色,卻有一股褐色的屍水流了出來,嶽靈修見多了屍體,此刻卻也忍不住胃裏反酸,咬緊牙關才將那股子嘔吐之意壓了下去。

後堂之中本就彌漫著淡淡的臭味,此刻屍水流出,臭味更為刺鼻,謝星闌也是見慣了風浪之人,可這會兒連他也覺不適,但當著秦纓,他面不改色強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