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破迷

花神廟位於東市以南, 靠近淩煙湖,其內供奉著善事菩薩與數十位花神,每到花朝節, 花神廟便會舉行花神祭祀,整個京城及郊縣的女子皆盛裝而來, 多為求姻納福,平日裏,花神廟香火亦盛, 來來往往的香客們衣香鬢影,很是熱鬧。

戌時初刻, 暮色四合, 花神廟外的玉蘭街上一片燈火闌珊。

因來花神廟的大多是女香客, 玉蘭街多售賣女子喜愛之物, 胭脂水粉、釵環首飾、綾羅綢緞,令人眼花繚亂,期間坐落著雅致秀美的茶肆與花市, 更得貴女們喜愛。

秦纓的馬車剛駛到花神廟前,便見陸氏的車馬在此候著,陸柔嘉正掀簾張望, 看到她來了笑意一盛, 很快跳下馬車來。

“拜見縣主——”

陸柔嘉今日著一襲月白蘭紋湘裙,人站在燈火之間, 柔美靜婉,格外令人賞心悅目, 秦纓上下打量她一瞬, “你可來過花神廟?”

陸柔嘉彎唇,“自然來過的, 今日縣主邀我來此,是想讓我陪你上香?”

秦纓搖頭,指了指花神廟對面的茶肆,“咱們先去那邊坐坐。”

陸柔嘉覺得有些奇怪,卻也笑著應好,又邊走邊說:“今日時辰有些晚了,若是白日申時之前來,能找到廟裏的慧能師父求簽,他的簽文極準,好些女子的姻緣都被說中了。”

秦纓面上浮著一絲薄笑,心底卻沉甸甸的,但瞧陸柔嘉此刻眸似點漆,笑意真摯,她實在想象不出七年後,她被磋磨的遍體鱗傷而後慘死的模樣。

秦纓深吸口氣,“那改日再來求簽便是,你該記得,十日之前我曾說過,等崔婉的案子破了,我便帶你去一個地方。”

陸柔嘉看她,“不錯,我記得。”

她往近前的茶肆看了一眼,“難道當時縣主便是說要來這花神廟外的茶肆?”

秦纓頷首,說話間二人到了茶肆門口,小廝熱情相迎,秦纓便道:“我們要二樓正對花神廟的雅間——”

小廝連聲應下,引著二人上了樓,又擇了一處布置精致的雅間給二人,秦纓和陸柔嘉進去落座,卻令沈珞和白鴛守在外,白鴛有些意外,但當著陸柔嘉並未說什麽。

待小廝送上全新的茶具與茶葉,陸柔嘉親手給秦纓烹茶,秦纓也未攔阻,只微微側眸,去看花神廟的方向,沒多時她道:“待會兒讓你看到的,你可能會不高興,但我思來想去,還是不好瞞著你。”

她的表情太過嚴肅,令陸柔嘉動作一滯,“縣主要令我看什麽?”

秦纓道:“等咱們這盞茶煮好之時,你便知道了。”

陸柔嘉越發狐疑,但如今的秦纓並不會害她,她便繼續手中動作,沒多時,清雋的茶香在室內縈繞,陸柔嘉忍不住問:“縣主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秦纓揚眉,“知道什麽?”

陸柔嘉輕聲道:“忠遠伯府的那個庶子之事。”

秦纓沒想到陸柔嘉會問此事,陸柔嘉見她表情如此,心下也明了,便解釋道:“當日公審後,本來以為只是崔婉和薛銘生有私情,但今日伯夫人的病有些嚴重,請了父親的同僚何禦醫上門看診,結果剛好撞見薛家派人去忠遠伯府鬧,何禦醫聽見了不該聽的,嚇了一跳,待回了太醫院,沒忍住與父親說起此事來。”

秦纓嘆了口氣,“是真的。”

陸柔嘉眼底尤有震駭,“真沒想到竟然到了這一步,伯夫人為了女兒,也是當真鋌而走險了。”

秦纓眸色微深道:“此事到了有孩子那一步,便無法挽回了,許多事,要在一開始便做出對的選擇才能避免悲劇。”

陸柔嘉總覺得秦纓今日心境格外沉重,說話也頗有深意,正在此時,第一壺茶煮好,她為秦纓倒上一盞,“今日縣主怪怪的……”

秦纓接過茶盞時,樓下的長街上駛來兩輛馬車,秦纓目光一凝,“你往花神廟看。”

陸柔嘉滿心好奇,這時轉頭看下去,只見兩輛馬車停在了花神廟之外,第一輛馬車車簾掀起,一個侍婢先行下車,緊接著,又走下來一個披著鬥篷的妙齡女子,那女子體態纖秾,衣飾華貴,只是像生了病,下馬車時身形不穩,全靠侍婢攙扶。

她站定,又轉身往身後的馬車走,這刹那,陸柔嘉看到了女子的側顏,她秀眉微蹙,“這是哪家小姐,我怎麽瞧著有些面熟?”

秦纓一時未語,又見那女子與馬車中的人說話,車內人將簾絡掀起,雖只露出一角,但從她們的角度看下去,正能看到半張面容,那一刹那,陸柔嘉驚得瞠目,“那、那是世子?”

昏暗的車廂裏照進一束光,只露出了半張臉,但陸柔嘉自小對崔慕之多有愛慕,僅此也足夠她認出來,秦纓道:“那位姑娘是盧國公府的二小姐盧月凝,今年十七歲,盧國公府與長清侯府是世交,她與崔慕之有青梅竹馬之誼,她因自幼體弱生病,曾被送入庵堂養過兩年,後來便以佛門俗家弟子自居,這些年深居簡出,但你應該在某些宴會上見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