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懷疑

“那天晚上他回去的很晚, 說是在衙門找了個什麽卷宗,找了半晚上,我以為有什麽要緊的案子, 但他面上神色卻十分輕松,待我侍候他歇下時, 他看到了我妝奩旁的簪子,見其中一支被我磕碰出了一道印痕,便說過兩日為我換新。”

胡氏想到趙鐮對她的好, 又忍不住掉淚,“當年我嫁給他的時候, 他還沒做捕頭, 但他叔叔生意做得好, 不缺金銀, 他也十分誠心,郭捕頭又說等他將來遷去別處,這捕頭之位一定是趙鐮的, 如此我父親才同意了,後來他也的確做了捕頭,可我那時才發現, 那家宅看著雖好, 裏頭卻是坐吃山空的。”

“我們成婚之時,他叔叔給了一筆銀錢, 這些年除了他的俸祿,全靠那筆銀錢過活, 到了這兩年, 那銀子用的差不多了,我們手頭便緊巴巴的, 今年過年之後,還遣散了幾個廚娘小廝,沒辦法,實在是請不起那麽多人了。”

胡氏的父親乃巡防營都尉,雖是武館,品階卻不高,他的女兒嫁不進高官厚祿之家,而趙鐮雖只是個小小衙差,但尚有前途,亦家底厚實不缺金銀,這才令胡氏嫁來,但趙鐮家中,卻遠沒有面上看著那般好。

胡氏抹著眼淚道:“他父親早亡,有個母親在老家,那老虔婆來過京城半年,卻全不懂禮數,就是個鄉野潑婦,不僅我不高興,便是趙鐮自己都覺得丟臉,最終還是送回老家了,請了人照看,他那個叔叔人家有親兒子,與他來往也不算多,我本以為就算做不成誥命,也至少衣食無憂,可沒想到銀錢都不夠花……”

見胡氏越說越抱怨,謝星闌肅聲道:“他那天晚上還說了什麽?”

胡氏心知扯遠了,便也收斂了三分,定聲道:“他說換新,我自然要問哪來的銀錢,他笑著令我不必擔心,說過幾日他叔叔說不定要給他一筆銀錢,又說什麽這幾年做捕頭,也是幫了他叔叔忙的,他叔叔若不是狼心狗肺之人,便該知道厲害。”

“我便說,這個叔叔也就逢年過節與家裏有些來往,平日裏也不如何熱絡,若真要要銀子,我們平日裏便該多走動走動,他便說來往多了反而引人注意,到時要幫忙,人家一眼看出來,反倒給他惹麻煩——”

謝星闌問:“他叔叔叫什麽?家在何處?”

胡氏忙道:“叫趙碩明,在城西仁化坊瓦兒巷,是做綢緞生意的……”

周顯辰這時問:“二十九那天說要給你換首飾,那三十那天呢?”

胡氏想了想,“說是換首飾,但是他這幾日忙得很,我也不急幾日功夫,三十那日,因瞧見園子裏的桂花開了,他便想到了珍味樓的桂花蜜,十分大方的讓小廝去買了一壇回來,他知道我和孩子都喜歡吃,但因實在是貴,此前年節上才去買,我見他如此大方,自然覺得萬事順遂,怎麽也沒想到,這才三日功夫,他便死了……”

說到此處,胡氏又想起一事,“對了,初一那天晚上,他說衙門有公差,但臨走之時,卻換了一件幹凈的袍衫,就是他身上穿的那件,那件沒穿過兩次,還是簇新,我還想著,此番差事,是不是有什麽大官在,因此他才要注意儀表。”

周顯辰看向謝星闌,謝星闌道:“他平日裏可曾與誰有仇?”

胡氏聽得擰眉,搖頭道:“他是個會做人的,我沒見過他與誰結仇過。”

謝星闌又道:“他和當年的郭仲耘關系極好?”

胡氏應是,“郭捕頭算他半個師父,他在衙門當差,全靠郭捕頭看重,我與他成婚,是郭捕頭與我父親相識,靠郭捕頭牽線才成了姻緣。”

周顯辰又問:“郭仲耘除了公差上提攜趙鐮,他們可還有別的私交?”

胡氏道:“當初剛成婚之時,郭捕頭時常來我們府上,趙鐮還送過幾樣好東西給他,後來他歸鄉了,來往便不多了,至多年節上送個年禮。”

謝星闌見胡氏所知不多,便道:“稍後我們要派人去趙鐮書房搜查一番,看看有何存疑之物,你若想到有何古怪之處,也可隨時告知我們。”

胡氏淚眼婆娑地應下,周顯辰又道:“他如今死的不明不白,遺體暫且留在義莊,你回家等候消息便是,等案子查清了,再行安葬之宜。”

一番交代,外頭天色已黑,義莊堂內點了燈火,見胡氏要離開,秦纓上前道:“趙夫人,為了早日查明趙鐮死於誰人之手,待會子驗屍之時,可能讓我們剖驗試試?”

胡氏早就注意到了秦纓,卻不知她身份,周顯辰這時道:“這是雲陽縣主。”

胡氏有些驚訝,“您就是雲陽縣主……你說的剖驗,是指……”

秦纓道:“是在屍表劃開傷口,看看其體內是否留有兇案線索。”

胡氏嚇得面色一白,“我家老爺已經死的很慘了,可不能再損毀他的遺體了啊,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若是連遺體也損毀了,豈非九泉之下難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