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推論

聽見此言, 謝星闌劍眉不自覺地皺起,卻並不顯意外,“怎麽說?”

秦纓看著地上的血跡道:“第一, 崔慕之此人,為了家族的尊榮, 絕不會幹這樣的蠢事,第二,案發現場的疑點過多——”

謝星闌目光沉定, 等著秦纓說下去,秦纓沉聲道:“阿月肋區重傷, 前襟與腹部的衣裳都染了不少血跡, 血流至身下, 下背部, 臀部到腿部的衣裙也被打濕,但在我查驗之時,便見阿依月面頰也染了血跡, 這是其一,其二,適才阿月被抱起, 我看到她肩頭也沾了血, 包括傷口周圍,也有幾處零星的血跡, 並非濺射,也並非血色蔓延, 反更似指印。”

謝星闌八風不動聽著, 秦纓又道:“死者重傷之時,若覺痛苦, 多是蜷縮著捂住傷口,而非去觸碰自己臉頰,而她面上的血跡,像是有人想叫醒她,去拍她臉頰時留下,傷口周圍的血色印痕,亦似有人想壓住她的傷口,為她止血,肩頭處的血跡,則更像有人想將她扶起——”

謝星闌道:“你覺得是崔慕之?”

秦纓點頭,謝星闌這時便問:“那匕首作何解釋?適才崔慕之的小廝崔陽已經認出匕首的確是崔慕之所有,人已經被拿下了。”

秦纓深吸口氣,“若未看錯,匕首,應該是崔慕之後刺進去的,真正刺死阿月的,並非是崔慕之的匕首。”

謝星闌這才露詫異之色,“他竟做到如此地步?”

秦纓聽見此言,思緒從案子裏抽回,仔細地打量了謝星闌一瞬,很快,她恍然道:“你也猜到了兇手不是他?”

謝星闌很不情願點頭,但對著秦纓黑白分明的眸子,他只能“嗯”一聲,又淡聲道:“他雖是被抓了‘現行’,但我與你想的一樣,他那樣的人,絕不可能在宮裏行殺人之事,也絕不可能讓自己被抓個正著,他負責南詔諸人的護衛與監視,彼時觀蘭殿外守著不少自己人,他大可以行兇後立刻離開此地,甚至,即便真是他所為,他也絕不該當著南詔人認罪,他越想坐實自己殺了人,就越顯得古怪。”

秦纓很是贊同,“正是如此,實在不合常理,他如此,倒像是害怕這殺人之罪落到別人頭上去,若真是這般,那他是——”

秦纓尚猶疑,謝星闌果斷道:“是為旁人頂罪。”

秦纓心頭一跳,謝星闌道:“起初我只以為,是其他人借他匕首行兇,他為護那兇手,自己擔下罪責,卻不想是他自己換的,若他連兇器也替成自己隨身之物,便更是為了頂罪無疑。”

秦纓語速極快道:“他這樣的身份,能讓他心甘情願做到這個地步的,要麽是比他性命更重,好比他的父母,要麽,便是比他更能影響崔氏一門的尊榮——”

謝星闌接道:“案發時他父親母親早已出宮。”

仿佛最後一層迷霧被謝星闌撥開,秦纓豁然道:“那只能是五皇子!德妃適才著急的樣子,根本不像知情之人!”

謝星闌朝外看了一眼,低聲道:“陛下與太後離開後,皇後與眾妃嬪也離去,在其他人陸陸續續離開之時,阿依月也出了殿門,這時,五皇子緊隨阿依月離開,雖不知他們是否去了同一處,但看崔慕之此行,必定是保他無疑。”

秦纓心跳快了起來,又看著滿地狼藉道:“是五皇子殺了阿月?我分明看出他對阿月並不反感,怎會在這個档口殺人?”

謝星闌道:“這便是難解之處,在未查清之前,便是對陛下,也要慎言。”

秦纓轉頭看向謝星闌,四目相接,無需他多言,秦纓也明白這其中厲害,崔慕之不願五皇子成為殺人兇手,但貞元帝也對五皇子寵愛有加,再無確鑿證據之前,她絕不能輕易道出推論。

秦纓明白謝星闌的告誡,她凝重道:“只憑創口和些許痕跡,還不算鐵證,若崔慕之非要替五皇子頂罪——”

謝星闌道:“那他自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

秦纓緩緩搖頭,“不,這不對——”

她定聲道:“倘若崔慕之沒有殺人,那他便不該擔殺人之罪,真正殺人的,也不該毫無懲處,仍做那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甚至在將來成為大周之主。”

謝星闌眼瞳縮了縮,“大周之主?”

疑案當前,秦纓顧不上那許多,徑直道:“陛下對五皇子如此看重,對崔氏滿門也從來寬容,他必定是要傳位給五皇子的——”

“不對。”謝星闌少見地打斷她,“朝中二殿下最是賢德,極得老臣支撐,再加上鄭氏一脈的權勢,與皇後嫡出的身份,儲君必是二殿下無疑。”

秦纓自著急搖頭:“但陛下忌憚外戚,且陛下是偏心的,什麽都比不上他對五皇子的寵愛,你信我……若五皇子是未來的君王,那哪怕阿月是南詔人,哪怕她是謀害趙將軍的嫌疑之人,五皇子也不能如此不明不白地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