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初見(第2/2頁)

真是麻煩。

談個戀愛為什麽還有這麽多彎彎繞繞。

羽徽若腦子麻麻的,轉過身去,撩起袖擺,查看手劄,然後對鹿鳴珂說:“走,我們去看皮影戲。”

羽族的皮影戲是人族帶來的,羽徽若看過一次,就深深愛上了這種表演方式。她買下雲香樓,專門用來給她演皮影戲。

羽徽若是帝姬,出門的機會少,一年到頭來不了幾次。聽說帝姬要來看皮影戲,雲香樓提前清場,氣勢恢宏的大樓內懸著無數盞花燈,燈火俱滅,幕布後燃起明黃光暈,照出紙板做的人物,配合著音樂,演繹一出出不同的人生。

羽徽若拈著小點心,看得津津有味。

這種皮影戲,鹿鳴珂在陳州流浪時,不知趴在酒樓的窗外偷看了多少遍。他早已對此失去了興趣,只有這羽族的帝姬,沒有見過世面,當個寶似的。

鹿鳴珂以手支著腦袋,睫羽垂下,半闔起雙目。

皮影戲已上演到精彩之處,噠噠的馬蹄聲如悶雷滾過大地,一路滾進了鹿鳴珂的夢裏,似貼著鹿鳴珂的後腦勺響起。

鹿鳴珂衣衫襤褸,在寒風中狂奔。

“追!那醜八怪就在前面,別讓他跑了。”兇神惡煞的光頭男人揮舞著鞭子,狠狠甩在馬臀上,咬牙切齒地罵著,“還敢逃跑,別讓我抓到你,抓到你,非打死你這個兔崽子不可。”

剛下過雨,地上殘留著雨水,坑坑窪窪的,滿是泥濘。鹿鳴珂腳下一個打滑,栽進了泥濘裏。

身上的衣服早已在長途跋涉中被鞭子抽爛,四處漏著風,好幾天沒吃過一頓飽飯,還發著低燒,少年撐著手肘,試了好幾次,都沒能爬起來。

“老子讓你跑!”馬蹄聲已到耳畔,光頭手中的鞭子雨點般落在後背,“還跑不跑!打死你這個兔崽子!”

鞭子撕裂舊傷口,濺上那混合著汙泥的冰水,鉆心的劇痛。

他快死了吧。

鹿鳴珂半個身體都浸在水中,水面倒映出他臉上與生俱來的紅色疤痕。

人人都說他是個喪門星,生來就克死生母全家,後來又克死養父母,陳州大破那日,百姓在烽火中對著他破口大罵,就是他這個喪門星,克了整個陳州。

鹿鳴珂的頭顱緩緩垂下來,恍惚間,在水中望見了一頭渾身發著白光的鹿。

騎著鹿的是名漂亮的妙齡少女,少女著一身明黃色衣裙,腰間綴著流光溢彩的靈犀佩,裙角翻飛,如黎明升起的第一縷朝陽,投進他的眼底,炙燙著他冰冷的胸腔。

“鹿鳴珂,醒醒。”鹿鳴珂的身體被人輕輕推了下。

他睜開雙目,夢裏翩然飛起的裙角,點燃桌上的燭火,照亮他惘然的雙眼,夢裏少女的臉,逐漸與眼前的羽族小帝姬重疊在了一起。

羽徽若撐著下巴,趴在桌上,好奇地撐大眼眶,滿臉都是探究的神色。

他與她近在咫尺,呼吸間,甚至能嗅到她身上的脂粉香氣。

“你睡著了,還做了個夢。”羽徽若好奇,“你夢見了什麽?”

“沒有。”

“騙人,一臉的春心蕩漾,是不是夢見了自己喜歡的人。”羽徽若往前再湊近一分,“你入羽族八年,我還未曾聽聞,你有喜歡的人。”

鹿鳴珂坐直了身子,與小帝姬拉開距離,目光垂地,錯開她的視線,依舊是那個答案:“沒有。”

“沒有就沒有,沒有,倒省去我許多功夫。”羽徽若呢喃著,站起身來,“該去看日出了。”

鹿鳴珂疑惑地看向窗外。窗外夜色濃如潑墨,離天亮還有兩個時辰,哪有什麽日出。

“我們先去爬山,爬到山頂,自然就能看到日出了。”羽徽若拍拍裙擺,端起桌上剩下的糕點,叫人打包,讓鹿鳴珂拿著。

爬山是體力活,兩人若餓了,可以就著山泉,吃這些點心裹腹。

羽徽若帶鹿鳴珂攀登的這座山,叫做白頭山,是羽族年輕情侶最喜愛的郊遊去處之一。傳說,山中有主管姻緣的神靈,相愛的兩個人,如果能在白頭山上看一次日出,就會得到神靈的庇佑,夫妻恩愛,白頭到老。

羽徽若不要恩愛,不要白頭,她只要鹿鳴珂能一生效忠她,效忠羽族。這個心願,她會和神靈說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