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怨懟(第2/2頁)

那弟子會意,從木箱子裏抽了封信箋,丟給鹿鳴珂:“別說我欺負你們,這裏的試題,都是由院長審核通過的,抽到什麽,皆看自己的運氣。”

鹿鳴珂對他私下的小動作視而不見,拿著信箋就走。那弟子在身後故意用很大的聲音與其他弟子交談:“切,一毛不拔的鐵公雞。”

眾人一陣哄笑。

新晉弟子各自領到試題,有人笑逐顏開,有人愁眉苦臉,師兄們開始分烤豬,好一派喜氣洋洋。

羽徽若擋住鹿鳴珂的去路,伸手問他要信箋。鹿鳴珂什麽也沒說,給了她。

“我看看咱們抽到了什麽。”雲嘯風腦袋探到羽徽若的肩頭。

羽徽若拆了信箋,上面就一行字,任務很簡單:城東折柳巷王氏舊宅入住三日。

“就這?”雲嘯風不解,“看那小子的神情,我還以為要給咱們使絆子。”

“王氏舊宅?”旁邊的弟子聽到他們的談話,面露驚恐,“那、那可是有名的鬼宅,鬧了好些年的邪祟,去過那棟宅子的,回來的不是死了,就是瘋了,連明德院的師兄們都不敢輕易進去,你們還是自求多福吧。”

雲嘯風不屑道:“邪祟有什麽好怕的,都是些見不得光的東西,沒事,等回頭叫它們認小爺當幹爹。”

*

篝火大會舉行到半夜才結束。鬧了半宿,又是登山,又是采果子的,羽徽若累得上下眼皮打瞌睡,回來後就躺倒在床上,一下都不想動彈。

雲嘯風卻是精力旺盛,去打了些熱水,用木盆裝著,放在床前:“殿下,泡個腳,睡得更香。”

羽徽若撐著手肘坐起,雲嘯風托住她的雙腿,為她褪去鞋襪。

鹿鳴珂從屋外走進來,他身上沁著水汽,發尾凝著水滴,衣服換過一套幹凈的,應是剛剛出門洗了個冷水澡。

以前羽徽若就看出來了,這醜八怪比大多羽族雄性都愛幹凈,屋子收拾得一塵不染,身上也沒有少年人身上那固有的汗味。

羽徽若擡起眼睫,叫住剛進屋的鹿鳴珂:“你,過來,給我洗腳。”

雲嘯風不樂意了:“殿下的腳,豈是他那種低賤的野種能碰的。”

“哪來那麽多廢話,我困了,明日還要早起,別耽誤時間。”羽徽若打了個呵欠。

“愣著幹什麽,能給殿下洗腳,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雲嘯風推了把鹿鳴珂,“別做出這副不情不願的樣子,就算出了羽族,你是羽族奴隸的身份不會改變,殿下是你的主人,讓你幹什麽,你就該幹什麽。”

雲嘯風力氣大,鹿鳴珂被他推得趔趄一步,他在羽徽若面前半蹲下,卷起袖擺,握住羽徽若的雙足。

鐲子鎖住的女身,只是障眼法,將性別隱藏起來,滑膩的肌膚,漂亮的雙腳,依舊是上次所見的模樣。

鹿鳴珂將她的雙腳按入水中,指腹摩挲著她的腳心。羽徽若腳趾蜷縮了下,說:“你上次的按摩手法挺舒服的,再來一次。”

鹿鳴珂指尖力道加重,抵住腳掌的穴位。

羽徽若半眯起眼睛。來到人間後才知道,人族和羽族不同,在人族的民間,當著外人的面,男子若為女子洗腳,是赤|裸裸的對他的折辱。

羽徽若如今知曉濯足的意義,依舊讓鹿鳴珂服侍她,就是故意欺負鹿鳴珂。明明自己作為帝姬,都放低身段向他示好了,在他眼中,竟不如一只鳥。

羽徽若當了十七年的帝姬,眾星拱月,人人討好,他一個沒人要的醜八怪,憑什麽如此輕賤自己。

那盆水不消片刻就涼了,羽徽若被侍候得通體舒坦,連帶著對鹿鳴珂的那絲怨懟也都消失無蹤。

鹿鳴珂按摩的手法好,熬了半宿的疲憊在他的指尖化為烏有,羽徽若抱著被子,雙腳暖烘烘的,不多時就沉入了夢鄉。

她夢見了幼時的鹿鳴珂。那時他只有十歲,陳州剛破,他臟兮兮的,像陰溝裏爬出來的老鼠,倒在汙水中,被人用力抽著鞭子。那鞭子一下又一下,很快撕破他身上的舊衣,露出遍布舊傷痕的後背。

羽徽若救下了他。

她跳下靈鹿的背,站在鹿鳴珂身前,彎身將他從泥水中扶起,明黃衣袂如火燃燒,一雙笑眼彎似明月:“你願意做我的奴隸嗎?”

“做你的奴隸可以不用死嗎?”

“我是羽族的帝姬,做羽族帝姬的奴隸,不但可以不用死,還能吃得飽、穿得暖,過上好日子。”

吃得飽,穿得暖——羽徽若最終還是食言了。鹿鳴珂在羽族的這八年,過得孤苦伶仃,哪怕是一只鳥兒給予的溫暖,都夠讓他回味半生。

誰讓他當初癩ha蟆想吃天鵝肉,不滿足做她的奴隸,還妄想做她的王夫。

羽徽若心目中的伴侶,該是姑姑描述的父親那般,英俊瀟灑,柔情似水。他一個長得醜陋的奴隸,憑什麽,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