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蛇羹
“天快黑了。”雲嘯風說。
“打起精神, 別分心。”羽徽若提醒。
兩人偷偷摸摸跟了鹿鳴珂一路,這半天鹿鳴珂都在鎮上閑逛,打聽受害者的情況, 順道買了兩個燒餅揣進懷裏,然後一路往深林中去了。
昨夜下了場小雨, 山林茂盛, 枝葉葳蕤,一整天的日照都未能將泥土中的濕氣蒸發幹凈,腳底滿是泥濘, 黏糊糊的。
羽徽若專撿鋪著石子的路走。
“殿下,小心。”雲嘯風在前面開路。
鹿鳴珂已下了坡, 停在一棵樹下,徘徊不前。
少年警覺,兩人不敢靠得太近。
借著荊棘遮擋,兩雙眼睛透過縫隙,齊齊落在鹿鳴珂身上。
“他在幹什麽?”羽徽若疑惑道。
雲嘯風搖頭。
鹿鳴珂徘徊數步後, 駐足停下,歪了下腦袋,側耳, 凝神, 接著,撥開叢林, 往更深處走去。
“殿下, 現在就跟上去嗎?”雲嘯風問。
“再看看情況。”
羽徽若和雲嘯風皆百思不得其解時, 鹿鳴珂去而復返, 手裏多了團毛茸茸。
羽徽若定睛一看,那毛茸茸的不是別的, 是只毛都沒長齊的鳥崽子。
小鳥披著一身嫩黃的絨毛,拍了拍短翅膀,撲騰幾下,掙紮著想從他手掌中逃開。鹿鳴珂以指腹揉了揉小鳥的腦袋,似是安撫,深不見底的黑眸裏泛起罕見的柔光,繼而唇瓣翕動,說了句什麽。
羽徽若耳力沒那麽好,也不會讀唇語,卻聽懂了。
他喚的是“初初”二字。
不怪他,那只鳥除了沒有羽徽若原身的羽毛色澤鮮亮,兼體型圓潤,確有幾分她的影子。
這小奴隸,約莫是想初初了。
鹿鳴珂仰起頭來,透過層層疊疊的枝葉望去。
“他在找鳥窩。”雲嘯風抵著羽徽若的耳廓,小聲開口,“奇怪,這臭小子怎麽會這麽好心。”
雲嘯風話音剛落,鹿鳴珂托著那只鳥,縱身一掠,跳上了樹,小心翼翼將那只鳥崽放進窩裏。
窩裏的蛋殼碎裂成數瓣,殘留著蛋液,樹上盤著條黑蛇,本來捕獵的目標是窩裏這些還沒有孵化成功的鳥蛋,鹿鳴珂的出現驟然打亂了它的計劃,它驚慌之下亮出尖牙,攻向鹿鳴珂。
鹿鳴珂出手如電,掐住它的七寸,指尖靈力凝成刀鋒,削去了它的腦袋。
想必這只笨鳥是遭到這條蛇的攻擊,驚慌失措掉下窩的。鳥媽媽出去獵食了,不會飛的小鳥雀趴伏在荊棘裏,危機四伏,聽見他的腳步聲,這才哀哀叫出聲來,向他求救。
多可愛,真像初初。
鹿鳴珂離開前,忍不住再摸了下它的小腦袋,意猶未盡地跳下了樹。
被他拎在手裏的蛇氣息已徹底斷絕,傷口淙淙淌著血,滴濺在他的足下,墜落在青草間,如開出的零星小花。
山中打柴的農夫踩著夕輝的殘光,匆匆往家中趕去。
鎮子上已經發生了好幾起命案,入了夜後,食心魔可是要吃人的。
“請問。”鹿鳴珂與農夫擦身而過,忽而回身叫住農夫,“葛老漢的家,是走這條路嗎?”
農夫眼睛往他身後瞄了瞄,看見他背著的劍,猜測道:“這位可是來自明德院的少俠?”
得到鹿鳴珂的肯定,農夫精神一震,哀嘆著那食心魔所作的惡事。
“真是造孽,現在家家戶戶一到了晚上都閉緊大門,誰也不敢出來,這魔一日不除,大家一天都過不好日子。”
鹿鳴珂皺皺眉,打斷他的話,重復了自己的問題。
“葛老漢的家?是、是走這條路,沒錯,一直往前走,有個破房子,就是他的家。他死得真是慘,整個胸膛都被人刨開了,腸子都沒了。這人年輕時還算有些本事,日子過得殷實,可惜好賭,賭輸了就回家打自己的婆娘,婆娘受不了,連夜卷鋪蓋跑了,他一氣之下把家產輸了個精光,親戚鄰居也都跟他斷了來往,他就跑來山中搭了個房子……”
農夫還在絮絮叨叨,鹿鳴珂已走遠。
“老天爺,求您保佑那位明德院的少俠能抓住魔物,還鎮子太平。”農夫對著鹿鳴珂的背影,不甘心又嘮叨了兩句。
藏在樹後的羽徽若,想到鹿鳴珂問路時憋青了的臉,忍不住想要發笑。
鹿鳴珂很快找到了葛老漢的屋子。
葛老漢是在起夜時遇害的,賭鬼好吃懶做,沒修茅房,每次都隨便找棵樹了事,不巧這次撞上食心魔獵食,丟了性命。
他的屋子保持著他死前的模樣,屋中雜亂無章,堆著亂七八糟的舊物,角落裏積攢著灰塵,飛快竄過兩只鼠影,門前更是誇張得掛著張巨大的羅網,一只黑色的蜘蛛懶洋洋地吐著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