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萌動
劍冢未開, 眾人被迫逗留在劍冢內,那兇獸吃飽了四處溜達,大家害怕被它撞上, 打了牙祭,都不敢亂跑, 這裏屬姜潮生修為最高, 他們都緊緊依附在姜潮生的身旁。
鹿鳴珂握著劍,獨自一人離開。
羽徽若不想被其他人誤會自己是姜潮生陣營的,索性追著鹿鳴珂而去。
夕輝收斂余光, 墨黑一重重侵染天色,平闊的荒野間, 一道丈寬的河流嘩啦啦向東而去,波濤撞上嶙峋亂石,銀浪翻湧。
鹿鳴珂坐在河邊,正在清洗傷口,那把染了他的血的東皇劍就擱在身側。
少年掌心都是血, 劍痕深可見骨,他挽起袖子,將手插入水中, 那傷口一沾上血, 痛得他眉頭擰了下。
“你這樣粗暴,當然會疼。”羽徽若走過來。
被封在劍鞘裏的東皇劍, 發出嗡嗡的震動聲, 再次想要掙脫束縛。
羽徽若的腳步僵了一瞬。
鹿鳴珂丟了個禁制, 徹底封死東皇劍的異動。
羽徽若松口氣, 走到他身邊蹲下,握住他的手, 自袖中掏出一張帕子,浸透了水,動作輕柔地擦拭著他掌間的汙痕:“你呀,對別人狠就算了,幹嘛對自己這麽狠,這是你自己的手,又不是一塊無知無覺的豬肉。”
羽徽若擦拭著的動作,慢慢地停了下來。
少年手背上有一塊燙疤,這燙疤她記得,是她無意中燙出來的,那時他還是她的小奴隸,不哭不喊,就那麽傻傻地盯著她,她以為他不怕疼,是個沒有知覺的怪物,生出幾許忌憚,自那之後,冷落了他不少。
鹿鳴珂抽回了手。
羽徽若兇巴巴地抓住他的手:“躲什麽,還沒上藥,這是握劍的手,傷了,就廢了。”
她忽而想起,這少年左手劍使得也是極好極好的。
羽徽若指尖柔軟,泛著些許的涼意,滑滑的,鹿鳴珂五指僵得仿佛不屬於自己,心裏的某個地方,像是有什麽東西要掙紮著出來。
羽徽若把給姜潮生治傷剩下的藥粉,都倒在了鹿鳴珂的掌間。
這羽族帶出來的好東西,她自己沒用上多少,都用在了男人身上,要是被姑姑知道,鐵定要狠狠責罵她暴殄天物。
羽徽若一邊鄙視著自己對這小奴隸一次次心軟,一邊為他的傷口包紮。
鹿鳴珂的禁制沒起多少作用,那被封在劍鞘裏的東皇劍再次躁動起來。他用沒受傷的左手,握住了東皇劍。
羽徽若頭也不擡地問:“到底是你對我有意見,還是你的劍對我有意見?”
“何出此言。”
羽徽若毫無預兆地伸手,扯了下他的衣襟。
鹿鳴珂猝不及防,向後躲閃,從坐著的青石上跌下去。青石低矮,他摔得並不狼狽,那張膚色蒼白的臉上驟然鋪滿紅暈。
他慌亂得攏好衣襟,錯開羽徽若的眼。
羽徽若說:“別藏了,我看見了,種著同心契的地方,只剩下了一塊疤。劍一旦認主,與主人心意相通,劍的殺意,便是主人的殺意。鹿鳴珂,明明解開同心契要付出慘重的代價,你還是義無反顧地剜去血肉,就這麽恨我,想親手殺了我?”
羽徽若說到最後一句,已經逼到鹿鳴珂跟前。
“只是不想受人控制。”鹿鳴珂面頰上的紅暈漸漸退卻,再次覆上羽徽若熟悉的冷漠,他扭過頭去,看著潺潺的流水。
“那你想殺我嗎?”羽徽若握住他手裏的劍,“有一天,你會不會用你手裏的劍殺了我,去證你的大道。”
鹿鳴珂答不出來。
“鹿鳴珂,不知道為什麽,想到會死在你的劍下,我心裏頭真是有點不甘心呢。”
羽徽若的低聲喃喃,散入風中,她拍拍身上的灰,走到河邊,洗掉手上沾染的血跡。
鹿鳴珂盯著她的背影,認真思索著她話裏的深意。
羽徽若十指纖細,輕晃水面,撥動著流動的波紋,蕩開一圈圈漣漪。
“初得神劍,我尚不能全然掌控它,它的殺意,非我本願。”少傾,身後飄來鹿鳴珂幾不可聞的聲音。
羽徽若手指繞著水波畫圈圈,聞言,動作一頓。
*
姜潮生盤腿而坐,擦拭著碧玉簫。
夜色已深,他們怕引來兇獸,不敢燃明火,十幾人圍坐在一處,黑壓壓的。零星的月色漏下樹隙,映在姜潮生的臉上,透出一種陰森森的鬼魅氣氛。
“二師兄,您別生氣,鹿鳴珂那小子能拿到東皇劍純屬運氣,那劍兇得很,他一旦掌控不了,就會被反噬,到時咱們只管看他的笑話。”
“對呀,二師兄,等東皇劍弑主,咱們再接手,大家就知道誰才是東皇劍真正的人。”
不提東皇劍還好,提起東皇劍,姜潮生指尖發白,幾乎將錦帕捏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