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宋枝香回家之後,安安分分地上班下班,吃飯睡覺,比她家門外的野貓還老實,看起來沒有任何大動作。

請帖上的日期一天天逼近。

又是一個夜晚。

宋枝香洗了個澡,靠在周奉真懷裏被香噴噴軟乎乎地吹幹頭發,然後爬起來鉆進臥室,如約跟他說“晚安”。

周奉真同樣跟她道晚安。

淩晨兩點,宋枝香從被窩裏爬出來,伸了個懶腰,她看了眼日期和時間,撩開窗簾,月色翻湧而入,披落滿身。

月色晴朗,好日子。

宋枝香低低地哼著首童謠,換身衣服,躡手躡腳地走出去,把車鑰匙揣進兜裏,輕輕關門。

在她走後不到五分鐘,周奉真推開窗,看向緩緩駛離的車尾,安靜地望了一會兒。

這是女人的事業,他似乎不該插手,應該保持一個令她自由的安全距離。

就在那輛車駛離後,從阻隔蚊蟲的紗窗外,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你跟她的關系好像不一般。”窗外的男人說,“你們睡過嗎?”

這問話的內容太直接了。周奉真偏過視線,在這個窗戶的角度,只能看到對方身前飄蕩的外衣帶子,還有他玩弄著一只筆的手,這手白皙修長、精致得如同雕塑。

“口無遮攔。”周奉真道。

男人輕笑了一聲,很明顯的腳步聲響起,夾雜著金屬碰撞地面的“鏘鏘”的聲音。他出現在周奉真面前,黑色中長發抵到脖頸,露出一雙看起來水波瀲灩、相當多情的眼睛。

他的手臂放在窗外,戳了戳紗窗:“你怎麽一點兒都不怕我?你不知道,我是來殺你的嗎?”

“我知道。”周奉真看著他,淡淡地道:“你是密語的人,是秘侍之一嗎?你的代號是什麽?”

“這可不能告訴你。”

“好,”周奉真也不生氣,只是把他勾紗窗的手打下去,平靜地道,“這是三樓,你能別在外面踩人家的空調外機了麽。”

窗外的聲音猛然一頓,過了一秒,那只優雅的手兇狠地、殘暴地撕開了紗窗的邊框,在嘎吱嘎吱的聲音中,他翻身越過,同時,他手中的那支筆反面彈出雪亮的手術刀片,堪堪劃破周奉真的衣服。

男人翻過窗框,金屬做的義肢左腿嘭得一聲砸在地面上:“你管我踩什麽!”

太沒素質了。周奉真想。

“一只狐狸而已,速戰速決。”沙啞的女聲響起,周奉真順著聲音擡頭看了一眼,那是一條不知何時攀爬進來的、巨大的蟒蛇,一身令人眼花繚亂的花紋,它幽綠的眼睛注視過來,“立刻動手。”

“好的,‘太攀蛇’大人,”男人手裏轉著筆刀,笑眯眯地接近,“誰讓我是那個不值錢的打手呢,你和書生總把我指使的團團轉。”

話音未落,他猛然暴起,旋轉的筆刀如一道罡風般刮過來,沖著周奉真的咽喉而來。但刀鋒被阻隔在了一厘米外,一只冒出淡淡白霧的手扣住了他的手腕,兩人在這一瞬僵持不下。

這麽年輕,居然還有點本事。

男人的筆刀旋即回撤,另一手卻攀上周奉真的胳膊,專往骨縫裏卸,然而他太小瞧這只妖了,手還沒卡進關節裏,就被周公子死死地扣住。

他幾乎沒有什麽表情,還是那麽平靜、柔和,甚至到現在都還有一種溫文爾雅的氣質,然後他精準又禮貌地扣入對方胳膊的血肉裏,白霧一樣的妖氣從他的手心蔓延,像幹冰一樣爬滿了男人的皮膚。

四周幾乎開始出現幻象,正在此時,房頂上的蟒蛇重重地“嘶”了一聲,男人猛地清醒,用力抽身。

周奉真的手刺入臂膀的肌肉裏,劃出幾條深可見骨的傷口,然後砰地一聲巨響,筆刀被打掉在地上,男人整個身體飛了出去,撞在碎裂的窗框上,鮮血濺了一墻。

狐狸甩了甩自己尖利的爪子,擡腳,踩碎了地上的筆刀:“你把我未婚妻家裏的窗戶弄壞了。”

他上前一步。

“你走這步路時,忽然發現自己中了毒。”卡在窗戶裏的男人爬起來,邊爬邊說。

怎麽可能,自從上次跟“香瘴巫女”交手過後,他就極其注意這方面,那條蛇根本沒機會……

周奉真剛剛想到這兒,忽然感覺呼吸一麻,就像是現實突然被改寫了一步,那條蛇的嘴裏驟然吞吐起毒霧。

它剛剛在噴毒嗎?不,絕對沒有。

“現在你很疑惑。”男人把自己的義肢從窗框裏拔出來,一拔,還帶掉好幾塊墻皮,他扶著窗,齜牙咧嘴地捂住受傷的胳膊,嘴上卻沒停,“但你覺得你應該出去打架,這樣空氣流通,才不會被毒死。”

天花板上的蛇看了他一眼,胡說,這是因為在首領的房間打,回去就會被切成片掛房梁上曬幹。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周奉真也驟然感覺到自己的心中冒出了這個想法,跟他所描述的分毫不差,他產生了強烈的、想要去外面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