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深夜, 林言坐在書桌後。

這是神諭祭司新給他分配好的住處, 住處很大,自帶一個後花園,大獅子不用龜縮在狹小的室內,可以放心地四處撒野。

書桌上點著兩盞油燈。

油燈燈光橘黃, 不傷眼睛, 林言看著手上的名冊,神諭祭司將近十年來所有可能被‘黑蟲‘迷了心智的祭司姓名呈給他看。

現在林言已經成為中央神殿的新神子, 權勢滔天,怎麽處置這些人都不為過。

林言的心情很沉重。

因為這些人之所以會被‘黑蟲‘寄生, 並非皆是本意。

‘黑蟲‘看不見摸不著, 連神明的力量都可以篡奪,中央神殿這些小祭司們, 又哪裏有能力與之對抗。

他在心中做下一個決定,放下名冊, 放松放松疲憊的眼睛。

一道虛影也在此時出現。

空氣如水波蕩漾,虛影漸漸凝實。

神明黑袍廣袖,長發垂落, 依舊看不清臉, 端肅沉靜的站在書桌前, 垂眸看著他。

林言的目光第一時間落到祂受傷的左手, 左手自然下垂,從指間流下來汩汩金色血液,血液仿佛蘊藏著無盡能量,循著橫貫整片掌心的傷口噴湧而出。

神明坐到椅子上, 攤開掌心, 林言熟練的給祂包紮。

兩人都沒有說話。

如往常一般, 林言在那傷口上找來找去,沒能找到蠶食對方力量的‘黑蟲‘。

這傷口雖然看起來猙獰,比之前右手那道傷口有過之而無不及,但其實就是普通傷口,更像是被利器劃破的,劃的很深,深可見骨。

沉默的拿出藥材,林言搬出搗錘,在石頭容器裏把藥材葉片搗爛,整齊的敷到對方掌心。

「這是何物?」神明問。

林言答道:“神藥,用了以後很快就能好。”

“你這傷怎麽弄的?被打了?”他轉而又問。

「大陸腹地有野獸作祟,不小心為之。」

“哦。”等了大約一分鐘,林言忽然蹙起眉:“怎麽還沒好?這神藥按理來說不會這麽沒用。”

“是不是藥效不夠,我這裏還有最後幾株藥草,要不也給你敷上?”

神明神情淡然,敷有草藥的左手翻過來——在這一瞬,林言注意不到的虛空中,割裂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褪去痕跡,金色血液流動的速度戛然而止,傷口快速消失。

手徹底翻過來,林言低頭一看,那草藥的汁水甚至還未滲進傷口,傷口便已經愈合,連丁點痕跡都看不出來。

他緩緩眯起眼睛,聽神明用波瀾不驚的語氣恭維:「你的神藥很好用。」

林言:“……”客氣了,還是你的身體素質更好。

「這是報酬。」在林言皮笑肉不笑的開口前,神明忽然道。

數枚金色葉片浮現在眼前,葉片脈絡舒展,栩栩如生,一層看不見的金色霧氣蒙在葉片周圍,蘊含著豐沛的能量。

林言被轉移了注意力,“這是什麽東西?”

「金葉。可重鎮安神、祛百毒。」

倒是個好東西。

拿人手軟,林言本來還準備把這一天天沒事兒幹的閑神趕走,現在有了報酬,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著對方一副蒼白虛弱的模樣,倚著椅背閉目養神。

拿過名冊,林言重新在上面寫寫畫畫。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油燈火苗閃爍,一張紅木書桌,前後坐有兩個同樣出眾的身影。

全神貫注的鉆研著名冊,再擡頭,林言才發現神明已經走了有一會兒。

今天走的倒是早。

門外也在這時傳來敲門聲。

“言大人。”爽朗的男聲喚道:“我是獅明。請問您現在有時間嗎?”

林言放下茶杯,正準備去開門,虛空中那道已經消失的虛影再次凝實。

他眼皮一跳,就見神明神情自若地重新出現,換了身寬松逶迤的白色長袍,身軀優越而頎長,淡然的坐到椅子上。

“你怎麽回來了?”

「時間尚早,不急。」神明道。

門外獅明又小心翼翼地敲了下門:“言大人?”

林言也不再管這閑得沒事幹的閑神,去開門前囑咐了句,“坐可以坐,別出聲,也別顯出身形。”

「這是自然。」神明頷首。

林言開了門,獅明站在門外,今天沒穿盔甲,小夥子年紀輕輕,一頭白發束成利落的高馬尾,身材很壯實,皮膚黝黑,眼睛卻是狗狗眼,看起來熱情爽朗。

“言大人,這麽晚沒打擾您吧?”他看著有點拘謹,對林言笑了笑。

林言讓他進來:“沒事,我也正在忙。你怎麽來了?”

“我來謝謝您給我的藥膏,多虧了那藥膏,不然我的腿傷可能要拖到的月底才能好。”

書桌對面有兩把空椅子,獅明下意識想挑那把可以跟林言面對面的。

只是越靠近,越覺得頭皮發麻,身體猶如壓了座大山,呼吸不暢。他猶豫了下,出於野獸的直覺,默默挑了那把離林言較遠的椅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