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坐井觀天

傍晚。

夕陽如火,美不勝收。

崔鴻建拎著兩斤羊肉,一尾鮮魚,滿面愁容的往家走。

老嶽父含冤入獄,作為女婿,崔鴻建說不急那是假的。

可他位卑言輕,沒稱病辭官之前,也不過是排列末位的小官,現在稱病辭官就更不行了,往刑部大獄走幾趟,人家連門都沒讓他進,往日裏的同窗好友也是避之不及。

幾天下來,崔鴻建有些犯嘀咕了。

老嶽父的為人他是知道的,說他貪贓枉法,崔鴻建一百個不信。

現在,人被關在刑部大獄,既不提審,也不讓人看望,時間一久,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嗯?”

到了家門口一看,門是開的。

再往裏面一看,院子裏的桂樹下,正有一名青年坐在自己的太師椅上。

“張大哥!”

只看一眼,崔鴻建便喜不自勝,小跑著迎了上去:“大哥,你是什麽時候來的?”

“剛到不久。”

張恒臉上多出笑容,上下打量著崔鴻建,目光中閃過一絲驚異:“幾月不見,你變化不小啊!”

崔鴻建笑道:“我自高中之後,便在翰林院內當差,每日手不釋卷,閱讀百經,聞聖賢之道,養君子之氣,早非吳下阿蒙。”

張恒默默點頭。

以前的崔鴻建,就是個普通書生,滿口的之乎者也。

現在,身上透露著一股浩然之意,人未至,便有書香撲面,這是儒道登堂入室的表現,照這樣發展下去,未來的崔鴻建極有可能成就大儒之位。

“翰林院嗎!”

儒,道,佛三家,各有千秋。

儒家的大儒,同樣也有可取之處,養出一身浩然之氣,足以鎮殺鬼妖,喝破道法。

不過想要達到這一步極難,等閑的讀書人,是萬萬沒有機會的。

除非你出自儒道世家,或者有真才實學,進入翰林院,再從翰林院內學習到儒家法門。

崔鴻建走的是第二步,入翰林。

大松太祖曾有遺詔:非翰林不得入相。

不是翰林院出身的人,是當不了首輔大臣和宰相的,所以在民間便有另一個說法:非翰林者難成大儒。

當然,這只是對寒門而言。

世家子弟就不同了,有些人是上古聖賢世家出身,他們內部的傳承便足以支撐他們步入大儒之境。

再加上世家大族之間多有通婚的習俗,可謂是代代皆有大儒出。

只不過,這種世家大族出來的大儒,和寒門大儒之間區別很大。

他們不是被王朝培養出來的。

王朝更替,在他們看來就像春夏秋冬之間的變換。

他們對朝廷很難有忠誠可言,更看重家族利益,因為他們這些聖人世家,歷經數千年風雨而不倒,與自身相比,那些所謂的王朝,不過是流水下的泡影。

“相公,你回來了。”

房間內。

聽到院中的對話,傅清風迎了出來:“這次去刑部大獄,可曾見到父親?”

“哎!”

崔鴻建搖了搖頭,嘆息道:“不管我怎麽說情,托關系,塞銀兩,刑部獄卒就是不肯讓我進去,就連帶句話都不行,我今天還去求了孫大人,孫大人是嶽父的至交好友,從二品的觀文殿大學士,可他也對這件事三緘其口,好似有難言之隱。”

傅清風聞聲垂淚:“孫大人都覺得為難,不肯幫忙,這天底下還有誰能幫我們?”

一邊哭,一邊偷偷去看張恒。

張恒仿若未聞,並不答話。

“是我沒用,嶽父出了這種事,我一點忙都幫不上。”

崔鴻建並不知道妻子的想法,只是格外自責:“若我是新科狀元就好了,狀元郎被賜了禦前行走的腰牌,可以隨時面見聖上,不像我,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卻連皇上的面都見不到。”

傅清風抹著眼淚,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片刻後。

崔鴻建想到張恒還在,強撐起笑容:“我去孫大人家,孫大人送了我兩斤羊肉,一尾鮮魚,讓我回家補補身體,正好張大哥來了,晚上就把羊肉和魚燉了吧,我也好為張大哥接風洗塵。”

見到都這時候了,崔鴻建還想著自己。

張恒也是感嘆道:“天行健,君子當自強不息,你我一別一年,當年的秀才,成了翰林院學士,你變了,也沒變,還是當年那個送馬給我的書生啊。”

崔鴻建不知道張恒為何說起這個,只能苦笑道:“大哥說的哪裏話,我又不是十幾歲的孩子,都快而立之年了,性格早已定下,又怎麽會變?”

“不一樣。”

張恒看得透徹:“所謂貴易友,富易妻,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在你們讀書人眼中,我不過方外之人,可親不可近,眼下你已高中,入選翰林院編修,未來飛黃騰達指日可待,卻能因為我的一封書信而稱病辭官,如此信我,非常人能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