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愛學習和愛吃飯

公歷十月初的一天, 珍卿上完籃球課,回到寢室裏找衣服準備洗澡。

唐兆雲在那染指甲,她把染好的一只手, 高高舉起給珍卿看,襯著窗前的陽光, 她整個手像是一只琥珀佛手。

她嬌聲地問珍卿:“珍卿, 你看好不好看?”

這一節籃球課上得真累, 上完以後, 朱先生還留了她一會兒, 好心給她開了會小灶。

她弄得滿身的灰和汗,氣喘籲籲的,眼前都有點發花, 她扭頭瞅唐兆雲染的指甲油,看著怎麽灰不灰藍不藍的。

珍卿腦子裏就猛蹦出來兩句話:得了灰指甲,一個傳染倆。

唐兆雲還又問她一遍:“你看怎麽樣嘛?”

珍卿掂量一下, 笑著說:“還有這種顏色的, 看著挺時新的。”

唐兆雲晃著白嫩的手指頭, 頗自得地說:“蔻丹新出的琉璃色。咱們東方人都是黃色人種,就要用深色的指甲油, 才顯得皮膚白、亮……”

珍卿笑著接一句:“你已經夠白了, 我看一點不用暗色來襯。”

唐兆雲一聽高興極了,幹脆跑過來到珍卿身邊, 跟珍卿大講這種化妝術。

珍卿打開衣櫃子, 取出要換的衣服, 旁邊桌上坐著讀經書的曹漢娜, 就跟珍卿擠著眼睛笑。

其實曹漢娜也沒有惡意, 就是說唐兆雲這個時尚達人, 又來普及她的時尚經,也不管別人愛聽不愛聽。

這學校的風氣說起來也怪,很多方面特別嚴格專/制。

比如說,校方要求正科的所有學生,跟教師和修女必須講德語,實在講不好德語,也要講英語才行。

連珍卿她們預科班的學生,平時禮貌性的問候,也要用德語來說。

如果順嘴講了中國話,——尤其是正科的高年級學生,就會受到很嚴厲的處罰。

這種有意為之的專/制和高壓,是教會女中特有的景象。

但這裏的學生非富即貴,青春年少的女孩子們,特別講究穿戴裝扮。

十幾歲的年輕女孩兒,都熱衷於攀比炫耀,造成了很不好的風氣。

這方面校方反而不太管,搞不清他們弄得什麽章程。

說起來跟室友的關系,珍卿覺得自己蠻幸運,宿舍裏的女孩子們,都不是胡攪蠻纏的人。

珍卿跟唐兆雲和曹漢娜三人,沒能像第一天見面說的,成立一個語言研究會。

因為她們畢竟是低年級,外語的學習程度未見得夠,傳揚出去,恐怕也讓高年級學姐,學得她們托大自負。

但她們三個人,當真在寢室內,組成了一個語言學習小姐。

唐兆雲、曹漢娜和珍卿,算是小姐裏的積極分子。梁玉芝偶爾參加,但她語言上沒啥天賦,學起來沒那麽多熱情。

而施祥生小姐姐,除了上課之外,整天都是一人埋首書卷,有時候也寫寫畫畫,不太湊這個語言小姐的熱鬧。

說起來施祥生這個小姐姐,珍卿覺得,她人長得古典美,眉間總也籠著薄霧似的輕愁。

她整個人的舉動神態,活脫脫像從古代仕女圖中走出來的,有一種孱弱憂郁之美的古代仕女。

珍卿如今上素描課,沒事兒就以舍友為模特,其中畫施祥生畫得最多,不過都是偷偷畫的。

珍卿拿好了換洗衣服,準備去浴房洗澡了。

曹漢娜打量珍卿好半天,問:“你身上怎麽這麽多灰?”

珍卿就哀嚎道:“快別提了,籃球太難玩了,勁兒小了彈不高,勁兒大了彈到身上……我看我跟籃球場,是八字不合的,早知道不如選桌球了。”

唐兆雲就笑得不行:“我看你啊,就是傳說中的,頭腦發達、四肢簡單,但凡需要動手的,你都八字不合。你選桌球也未必能好。”

曹漢娜也笑著拍珍卿,問:“你難不成要跟籃球場結親?跟它還要論八字?”

唐兆雲想到什麽,又哈哈笑地說:“照你這樣說,你跟烹飪實驗室、縫紉教室,還有家政課堂,全都八字不合嗎?”

她自己笑得前仰後合,曹漢娜也跟著她一起笑。

徜徉在書海裏的施祥生,也從書本裏擡起頭,細細打量了珍卿一眼。

珍卿自己也苦惱地很。

說起來也是奇怪,她在老家的時候,爬樹上墻,玩耍瘋跑,還有躲杜太爺的打,都異乎尋常地靈敏。

就是在啟明學校學做體操,動作力度也不錯,就是如今來了聖音女中,發現對這球類運動,真是不大開竅。

珍卿抱著洗漱用具,皺著小臉跟唐兆雲兩人佯怒道:“哪壺不開提哪壺,真討厭!”

珍卿已走出宿舍門,還聽見她們在背後笑鬧。

來到這個聖音女中後,珍卿雖然還有學霸光環,時常也能得人高看一眼。

但確實那些需要動手的課,讓這學校的師生,真是攢足了笑話。

種種原因吧,同班上的學生,倒沒啥人嫉妒排擠她的,也算是意外之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