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海寧報刊業奇事(第2/3頁)

輪到最前面的一個男人買時,他一口氣說要買二十本,有排得靠後的人,沖著那人扯著嗓子嚷:

“喂,你夯不啷當買那多,人家不要買的啦!”

那個人還是要二十份,還趾高氣揚地說:“本人要以畫報贈親友,有錢為何不叫我買?”

珍卿站在旁邊看一會兒,見那買了畫報的不少人,才走開沒幾步,就迫不及待地在路邊翻看。

有一個人,在珍卿身旁翻著畫報,一時看得眉飛色舞,一時又急得直握拳,口裏一時哎呦一時嘿,一時又激動地念念有詞:

“這該死的裂地妖鬼,紅娃歷盡千辛萬苦,馬上就要到得石山,取得燭陰之目。竟然被裂地驚雷術,投到萬丈深淵去了,該死該死,真是該死,這可怎麽辦呢……”

說著他趕緊向後翻看,還一邊翻看一邊念叨。

這人不覺間把連載看完,一看完急得直跺腳:

“歹命歹命,怎麽偏偏斷在這裏,這是存心讓我,一個禮拜寢食不安!”

說著還是沒奈何地跺腳,絮絮叨叨地走上馬路坐上車。

周圍和這人一樣癡迷的,那是觸目皆是!

有兩個十四五歲的少年,看來是結伴來買畫報的,聽其中一個小夥子說:

“我從現在開始,絕對忍住不看。我要等到本月四期完結,攢夠了一整集的內容,我再一次過足癮,這樣才看得比較快慰。”

他的小夥計羨慕地說:

“可是我忍不住的。我每次買兩份畫報,看完以後裁剪下來,收集成一本冊子,用影紙蒙在上面,拿鉛筆描著畫,這也挺有樂趣的。”

原先的忍耐派的少年,一時聽得雙眼大亮,肯定是受了啟發,他也興奮地說:“我回去也試一試去。”

諸如這種熱情的議論,珍卿聽了有幾路人了。

想當年她追連載小說,急得抓耳撓腮的,恨不得跳進作者存稿箱裏。

再想當年她在杜家莊,一點沒有別的娛樂,也拿竹紙蒙在畫冊上,描畫那麽糙的《點石齋叢畫》,現在也輪到別人來描她的畫了。

想想還有點小激動呢。

現在的《葫蘆七子》,連載到第二集 《燭陰之目》。

《燭陰之目》講的是紅葫蘆大姐先出世,但是人間被黑暗遮蔽,人們長久在黑暗中惶恐度日。

大姐紅娃受了女媧娘娘暗示,先要去找到燭陰之目,照亮被南海鬼姑遮蔽的人間。

珍卿給兩顆燭陰之目,都取了有暗示性的名字,一個叫可啟智,一個方照行。

這倆名字看似無厘頭,其實暗示的意思是,用科學來啟發智慧,順著正確的方向前進。

不過,人們都顧著看情節故事,恐怕沒興趣多思索此間深意。

珍卿暗搓搓看會兒熱鬧,獲得了微妙的滿足感。

等再次坐到電車的時候,有不只一個人,在討論《葫蘆七子》。

而且有兩個女生,在看《十字街頭》的月刊,而且正在討論珍卿的《一間屋子》。

好吧,她在文章書畫方面,如今算是小放異彩了。

照這個勢頭發展下去,她也許還真能少年成名呢。

珍卿買了二十份小報,打算回到謝公館再看。

結果回去先被杜教授說一頓。

他說現在時局看似安穩,但海寧的治安亂得很:街頭常有癟三調戲婦女,打架滋事也屢見不鮮,還有人口莫名失蹤。

杜教授嚴囑珍卿,以後出門一定要帶人的。

有道理的話,珍卿自然會聽的,她認真地應了杜教授。

其實也不能完全怪她。今天家裏的汽車和黃包車,都叫人占用了嘛,她又著急出門去。

後半天珍卿專心看小報,一個叫《追風尋月》的小報,引起了她的強烈重視。

這《追風尋月》是日報,上面連載著一個小說,叫《江平春事》。

《江平春事》,講的是十八年以前,江平大戶的一位水公子,戀上一個唱青衣的名角兒——一個叫葛蘭香的美人兒。

水公子愛這蘭香,簡直愛得神魂顛倒,不惜跟發妻原配分道揚鑣。

這《江平春事》現已連載到,人到中年的水先生,帶著妻子和三個兒女,跑到海寧來做點小生意,定住在愛神路的一棟洋樓裏。

水先生的老婆葛蘭香女士,孩子們上學堂以後,他先生也去上班了。

她整日在家裏沒有事幹,常到同一個裏弄的梅太太家,跟那一幫闊太太們打麻將。

這《江平春事》的文筆,真是太俚俗香艷了。

珍卿買到的這一期,特意借一位地磚商人的眼,寫到水太太蘭香那半老徐娘的風姿:

蘭香的丈夫家世體面,也舍得給她花費脂粉錢。

她嫵媚的鵝蛋臉兒上,上著濃艷的妝,雪白的一截脖子裏,一條赤金色的項鏈,在頭頂強光的照射下,閃著赤花花的艷光。

那位地磚商人崔先生,本說是來看崔太太打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