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為什麽那樣對他

好嘛, 珍卿這不管不顧地嚷,叫杜教授注意點衛生,那些在場的jì女不幹了, 質問珍卿說誰不講衛生,就算皇帝老兒的閨女, 今天也得把話說清楚。

跟杜教授混的斯文敗類, 都在一旁笑得東倒西歪, 聽得懂中國話的巡捕們, 也都在那嘰嘰咯咯地浪笑。整個巡捕房都亂了秧。

陸三哥帶著律師過來了, 有權過問租界大部分案件的蔣探長也過來。律師跟珍卿父女談一談,交代不想答的問題不必答。

埃爾弗上尉問她什麽,珍卿就“老老實實”答什麽, 其實該說的早說八百遍了。然後輪到杜教授交代,他說跟亂黨、間諜都沒關系。就是碰巧下午沒有課,同事叫出來玩一玩, 鬼知道誰是間諜誰是什麽黨。

珍卿看杜教授避重就輕, 沒叫警察抓到什麽話柄, 心想他總算沒有太蠢。

兩個人該講得都講完。珍卿筋疲力盡地息聲,靠在三哥身上閉目養神, 杜教授也垂頭喪氣地坐著。

珍卿和杜教授的一切供詞, 都經得起警察的推敲查證。這父女倆都是碰巧出現在樂暇會館,與亂黨半分錢的關系沒有, 更談不上制造混亂助匪諜逃跑。

在蔣探長的幫助下, 陸三哥和律師把事情擺平。埃爾弗上尉還有些不遜不屑。然後, 租界工董局的龐錦華董事——租界當局唯一華人董事, 親自打電話來過問, 珍卿和杜教授順利釋放。

等陸三哥把手續辦理完, 珍卿在門外跟蔣探長真誠道謝,說改日她會親自登門拜謝。蔣探長受寵若驚,連忙擺手說承受不起。

杜教授眼巴巴瞅著珍卿,珍卿拿好兩把寶劍,睨著杜教授冷冷哼笑一聲,坐上車再也不想看他。杜教授過來眼巴巴瞅著車。陸三哥叫杜教授回謝公館。他要帶著珍卿回楚州路。

陸三哥一直抱著珍卿,叫她什麽也不要想,回到家隨便吃點飯,安心睡上一覺,第二天就會好起來。

回到楚州路杜宅,金媽和秦姨早把飯做好,點心粥水都是好消化的。陸三哥叫把飯擺在閣樓,他還是叫珍卿別胡思亂想,吃完飯犯了困,直接倒在床上就睡,他會一直陪著她。

對於珍卿的身體情況,陸三哥了解程度很深了。她輕易不會跟人動氣,但是一動氣就很厲害。

他又給她盛了一碗稠粥,看她臉色還是發白,眼皮開始耷拉著,嘴裏還機械地咀嚼食物。他有說不出來的心疼。

莫名其妙地感到困倦,有一種可能的情況,是身體啟動自我保護機制,暫時避開不願面對的事。小妹從生母去世後,一直會有這種生理.反應嗎?

他半抱著把她拉起來,在她頭上親一親,非常溫柔地低聲說著:“現在開始睡著,什麽都不要想,一切等醒過來再說。”

看珍卿蔫頭耷腦地犯困,三哥取下她手裏筷子,把她打橫抱起來,放在床上之後,按鈴叫袁媽、秦姨上來,準備給小姐擦洗一下。

三哥交代她們輕一些,不要把她驚動醒。他躡手躡腳地出去,靠在墻上安靜等候。

今天,小妹表現得歇斯底裏,這麽激烈的反應,未必只是針對今天的事,也許怨氣積壓太久,碰到一個契機發泄出來。可也誤打誤撞攪渾一塘水,救了杜教授和那些人一回。

但不管前因後果如何,小妹的痛苦是真實的,因為他真實地看到了。

袁媽、秦姨給珍卿洗好,陸三哥交代她們,夜裏也備些吃的,弄不好小妹會半夜醒。

陸浩雲關上門重新進去,坐到床沿看著珍卿的睡顏。她的呼吸聲輕緩有節律,一進一出帶起胸膛的起伏。

她們幫她換過睡衣了。她奶白的皮膚,在朦朧的光線中很溫和,細看她的皮膚,還有一層細細的絨毛。這一切,讓她顯得像個懵懂無知的嬰兒。

痛苦是藏在水下的暗礁,從表面上看不到,但它一定是真實存在的。就像小妹心裏的痛苦,她都妥帖地放在記憶角落,不叫別人看出來什麽。不管今天的事真相如何,沒人能轉移她的痛苦替她接受。

回想她最初與杜叔叔重逢,那種難言的積累太久的心理痛苦,表現得讓人記憶深刻。

還有她對杜叔叔的態度。無論杜叔叔怎麽想彌補,小妹一直對他有所保留。杜叔叔缺席她的成長,留給她太多不解和失望,長年累月積攢的糾葛,她能暫忘卻不能釋然。

她的創傷還在那裏。有人不小心戳到傷口,她疼得太厲害,就向弄疼她的人報復,而她的報復只是詈罵而已。

他為什麽這麽心疼她?明明她過得並不算壞。他覺得自己過分愛她了,連一點合理的挫折和困難,他也覺得不該叫她承受。

陸浩雲坐到晚飯時候,下去吃飯然後洗澡,洗完澡還是到閣樓上,搬兩只凳子放在床邊,坐著看了一會書,他忽然抿唇笑一笑,輕輕把珍卿向床裏推,他上身放在床沿腿搭在椅子上,近距離地看著小妹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