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謹慎善意的提醒

孟家父子為社會黨人的居無定所、實力單薄感到疑惑, 大家都各自陷入思索中,午後的坐談會已經結束,等到兩位客人各自回去休息, 孟太太溫和地說教大兒子,說他當著兩位貴客的面, 怎麽能質疑詰難自己的父親呢?

孟先生摸著兒子的腦袋說:“中國和東洋的傳統文化, 總容易輕視少年人的智慧, 挫折少年人的熱情, 使他們服從父輩的權威。可是縱觀古今中外, 多少偉大雄才之輩,都是沖破了權威和傳統的。阿那達,你不要太限制我們的孩子。”

啟民、怡民都崇拜地看著爸爸, 啟明恭敬地道了一聲謝謝,怡民也親密地吻一下她爸。孟先生卻叫他們也跟媽媽道謝,因為媽媽的本意是為他們好。啟民、怡民, 還有狀態外的濟民, 也一道跟媽媽恭敬地道謝。

啟民跟弟弟妹妹去休息去, 孟太太依在孟先生的懷裏,夫妻倆人親昵地說著私房話。

珍卿在三哥的房間裏, 提出自己的疑慮:“孟先生他們雖然謹慎, 但當著啟民他們談論這些,如有人不留神說出去, 三哥, 恐怕會有不妥吧。”

陸三哥也覺得不妥:“古水鎮生活悠閑, 社會黨在這裏活動不多, 連‘清黨’也未受到波及, 難免會大意。我找時間提醒孟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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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卿第二天一大早起來, 背誦英文版《陰謀與愛情》,特意拿著一本英德小詞典,比較對應的德文用詞。孟家三個孩子的房間就在對面。怡民從外頭洗好了衣服,正在往晾衣繩上掛衣服,晾完發現珍卿在背英文。怡民特意躡手躡腳地走過來,站在走廊下面聽她背。

珍卿皺著眉思考著什麽,嘴裏有念念有辭的,又在紙上寫寫畫畫一陣,猛聽見外頭走廊好大一陣動靜,她驚訝地看向窗外,見怡民屁股又坐在窗舷上。

珍卿合上書笑臉迎人,問怡雲:“你怎麽站在這裏?”怡民笑嘻嘻地說:“父親說你念的西洋教會學校,洋文學得頂頂好,叫我跟你學習呢,那麽杜先生,你願意收下我這個學生嗎?”

珍卿幹脆從房間走出來,扶著欄杆觀賞院中的景色,怡民也從窗台跳下,和珍卿並著肩膀看風景,聽到珍卿輕淡地講:“我也不過是學生,怎麽給人家當先生?你國語講得很好,我聽你弟弟說,你能說幾種口音的東洋話,江平話也學得好好。要知道方言不好學的,倒是我要向你偷師才對啊!”

怡民笑嘻嘻地挽著珍卿:“喂,珍卿,你未免太伶俐了,我想探你的錦囊妙計,沒想到你反來套我的辦法,我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呢?其實,濟民就喜歡誇大其辭,我小時候很調皮,喜歡學東洋人的南腔北調,就是為裝模作樣地嘲笑他們,其實,東洋的方言我沒那麽精通,不過江平話倒是認真學的。”

珍卿不跟怡民玩笑了,一本正經地提議:“孔夫子說,三人行必有我師。不如我們相互做老師,相互做學生,還能教學相長,怎麽樣?”

怡民交流起她學語言的經歷,她在東洋出生長到十來歲,母親和親戚朋友講東洋話,他們家的孩子自然學會東洋話。而父親跟華人留學生,又常常講中國話和江平話,這也是自然學會的,沒什麽稀奇。反倒學習沒有語境的英語,她覺得是最辛苦的。

說著怡民有點垂頭喪氣:“父親也告訴我,在它語言的境裏學語言最好不過。可是我不想離開這麽美的小鎮,不想離開爸爸媽媽哥哥弟弟,父親卻最鼓勵我學洋文,最好將來做個翻譯家。若真有事半功倍的辦法,我留在家裏學就好了。”

珍卿又何曾有事半功倍的捷徑?除了有一點奇妙的機緣,不過是靠著勤奮和努力,她很坦率地跟怡民講:“想不想聽,我的先生如何教我外語的?”

怡民表示願意洗耳恭聽,珍卿講起蕭老先生的“笨辦法”,從蕭老先生開始教她外語開始,一直背誦單詞、語法且先不說,德文書她已經背過來三本——《小王子》《聖經》《陰謀與愛情》,德文學習進程可謂突飛猛進。已經有基礎的英語一門,背誦的東西那就更多了。

怡民做了個鬼臉,晃動著單薄的肩膀嘆氣:“原來世上沒有捷徑,你的辦法更費氣力,想想都要耗費精神,看來還是要出國去!”珍卿拉著她的手笑問:“你父親為何想叫你做翻譯家?”

怡民年輕的面龐上,有一點成年人的憂郁了:

“還在東洋的時候,學校排演《羅密歐與朱麗葉》,座下看戲的東洋人認出我們一家,曉得我父親是狂熱愛國的中國人。他們就成心講中國經濟落後、政治落後,連文化都落後,偌大國家連翻譯莎翁戲劇的人都沒得,言論鄙薄刺耳之耳。父親大感屈辱,個人想著手翻譯,可他並不擅長此道,平常事務也龐雜,後來就放棄了。我們手足三個人,父親恰恰選中我將來學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