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論形勢積極自保

主審陸浩雲的劉上校, 甩給陸浩雲船上那個勤雜工的通緝令。陸浩雲不屑地輕哂,丟開報紙不為所動:“你們這樣的因果推論,實在讓我懷疑你們的專業素養。就算依你們所言, 此人是老牌的社會黨通緝犯,我莫非一定應該認識他?船上跟他打過交道, 叫他傳過條子的人, 莫非都有通匪的疑?——”

那強橫的劉上校冷笑著, 卻並未一直糾纏於此, 他又給陸浩雲看另一些照片。後面這些照片是海寧城裏發生的事, 劉上校說照片裏的另外一人,也是報刊上登載懸賞的大社會黨人,他的腦袋比剛才那個勤雜工貴, 價值至少在十五萬大洋。

“此人是赤/匪頭目之一,照片是清清楚楚的,這個社會黨上了你的高級轎車, 陸三少, 你把他送到哪裏雲了?不會是送佛送到西, 一路送到匪區去了吧。”

陸浩雲面上全無所動,實際心裏還是慌了一瞬, 剛才一看到那幾張照片, 他幾乎立刻想起來這件事:還是小妹在海德唱片公司面試,他去碼頭送人時遇到照片中的人中槍, 這個人他早年就已經認識, 丟下他不管於心不忍。沒想到被愛蓮娜的人拍下來。

陸浩雲泰然自若地解釋:“此事我倒有一點印象, 這個人自稱被人搶劫。我救人急難送他就醫。長官你上下牙一碰, 他就成了匪區的要人。聽說, 唐時來俊臣擅長羅織構陷, 還有一本《羅織經》傳世,想必閆長官和劉長官得了真傳,羅織構陷的手段信手拈來啊。”

劉上校卻猛地掄圓了胳膊,在陸浩雲臉上甩個響脆的巴掌。陸浩雲確鑿被他打得一懵,他用舌頭頂頂口腔的內壁,又用手摸摸受力的臉頰,溫和清雋的臉上,隱微地露出一點厲色,看向那敢於動手打他的人。陸浩雲心情比較微妙,他從小到大遇到過一些坎坷,從前跟人打架也會被人打,可是這樣被按在凳子裏叫人打,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遭。此仇不報非君子也!

這個兇橫的劉上校不知仗誰的勢,氣勢洶洶地還要對陸浩雲發狠,旁邊的警衛按住他警告他不要亂動手。陸浩雲舔舔口腔內壁的血,似怒還笑地看著那劉上校:

“長官忽然急躁起來,是這樁案子進展不順利?其實,閆長官指控我的罪名若是能落實,我自然是貴局砧板上的肉,隨你們怎麽劈砍都不妨,若是罪證不能坐實,今日尊駕對我動用私刑之事,是預備叫我來日向人告發嗎,閆長官?“

陸浩雲看左邊墻壁的鏡子,隔壁閆崇禮一直在裏頭待著。

閆崇禮暗瞪那打人的劉上校,這狗日的仗著搭上領袖夫人的親姊夫,沒有他授意竟敢隨意動手打陸浩雲。若非怕陸浩雲這人精看出來他們急了,他非得給這個越俎代庖的王八蛋動刑。

打人的劉上校收斂一點。不過他不覺得有必要怕誰,這個姓陸的公子哥兒,跟領袖夫人的親姊夫親外甥搶生意,領袖夫人難道會偏幫外人嗎?姓陸的犯到真皇親國戚那裏,難不成還想有好果子吃?!打了就打唄!

閆崇禮終究是沒有現身審訊室,沒有絕對的把握拿捏住人,他懶得進去跟陸浩雲啰嗦。這些照片本該是呈堂證供,不過閆崇禮想用來攻陷陸浩雲心理,這時候還沒有交上去。

那劉上校沒有收到新命令,還是按部就班地審訊陸浩雲:

“陸先生,我們掌握的這些證據,一件你說是臆測,兩件你說是巧合,三件四件你還咬牙抵賴,你叫無知婦孺審理此案,她們也會覺得你在狡辯吧?如此,你叫法官大人如何信你?……你如此抵賴抗罪,真正到法庭上,可就沒有回旋的余地了啊?……

“哼,陸先生有所不知,特務處的聶先生調理人的手段不少,什麽螞蟥澡、坐冰塊、生孩子,嘖嘖,親身領受過的人無不拜服。我們調查處的閆長官,刑訊手段本就花樣百出,近日又學習特務處的優秀經驗,正愁沒個重犯叫我們練練手,可巧陸先生你就來了。陸先生,您這樣不認罪為難我,怕是叫你自己難堪啊!陸先生,調查處不是談笑風生的大禮堂,你再不說一句實話,在下可要給你動刑了!”

陸浩雲自家知道自家事,他與特殊人士交往固然謹慎,他也免不了“智者千慮,百密一疏”。當初,從愛蓮娜和廖副官那搜來的膠片和照片,他們確實是通通燒毀了?可這些照片又明白在他眼前?

陸浩雲恍然大悟,那些膠卷落到他們手裏之前,大約曾經被愛蓮娜他們沖洗過,閆崇禮和愛蓮娜勾結得還挺早。正如這位劉上校所言,有些似是而非的證據,他可以咬牙抵賴過去,可是照片類的證物,他咬牙不認在法官那裏也說不過去。

如是一番你來我往的言語交鋒,陸浩雲知道對方都有哪些籌碼了。“通匪”是這個司法混亂時代的畸形罪名,“通匪”罪名成立的人就是“□□”。若這些司法執法的公務人員,都是大公無私、照章辦事的人,普通人沒有縫子可鉆也就罷了。但事實是司掌法律的人們,通常以破壞司法公正為手段,達到攫取財富、權力、地位的邪惡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