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準備籌劃一畫展(第2/3頁)

一個多月的時間,珍卿的七幅國畫都裱好。周師兄趁假期自己開車過來,不想近來多雨道路難行,周師兄到波城已經深夜,遇上宵禁竟然被警察拘住了。

珍卿自然要千方百計撈人,她先給波城使館文化參事莊先生打電話——這是龔則仕大哥說可信的人,大半夜擾人清夢真是慚愧,過一會莊先生問珍卿,有沒有地位顯赫的洋人朋友,幫忙給周師兄做個擔保。珍卿嘗試著給薩爾責打電話,幸好薩爾責還沒有睡,對珍卿的請求自然沒二話。

折騰快兩小時總算把人撈出來,原來周師兄很珍視珍卿的畫,慎而重之地把畫都卷於畫筒中。警察正好宵禁時逮到他,搞不清這麽多畫的名堂,大約便對畫胡卷亂拽一番,直脾氣的周師兄出言不遜,警察就繳了畫又拘了人。

莊先生、薩爾責和珍卿,一同到警察局再三解釋,說中國畫就是這樣裝裱的,本城的裝裱師沒紐約的好……說半天不曉得鬼佬警察懂否,但他們的做小伏低肯定讓警察受用。

那些警察把畫筒還給他們時,周成捷師兄一件件檢查。警察們一點不覺周師兄憤怒,還跟珍卿他們要畫展的邀請函,珍卿說他們還沒有做好,做好專程給他們送來。周師兄叫珍卿也檢查一下。

對莊先生和薩爾責再三謝過,又把周師兄領回她的住處,珍卿覺得都快累散架了。只好請怡民幫忙熱熱飯菜,最好再炒一兩個新菜,她沾周師兄的光好好補頓晚飯。一直沒走的胡蓮說幹脆多做一些,吃了夜宵她還能熬夜,幹脆今天就在她們這留宿,反正米勒太太不在家。沒走的卓蕊馨也興奮得很,說她也要吃夜宵並留宿,熬夜做活也是使得的。

十二點多的時候,五個男女青年才吃完飯,周師兄今天著實累壞了,珍卿拽他去一樓客房休息。

她一回到樓上的客廳,胡蓮學姐迎上前抓住珍卿,指著珍卿畫的三幅人物像,問怎麽寫相關的作品介紹。

珍卿看手表已快淩晨一點,拉著胡蓮說她明天是有課嗎,胡學姐精神奕奕地笑:“我明天第二節 有課,Iris,你快快閑言少敘,我把內容介紹做好,粗略地幫你分類,你的後續工作就簡單許多。”

珍卿也不再矯情廢話,看著胡學姐問的三幅人物畫,中間一幅畫是學生裝的女孩,她正在快樂的遊戲狀態中,臉上盈滿酒窩的笑容,幾乎要從畫面中溢出來。她指著畫中矮胖鬈發的女學生,說著女孩子的身份信息:

“她叫郭臘梅,我的小學同學,我上學時跟她關系尋常,但她父親做洋糖生意,她上學總帶洋糖泡水喝,有時候也會給我們分一些,我跟她只同班了六年級,那時候她已經十六歲,沒多久就結婚嫁人,此後再未見過她。六七年後,我偶然遇到老同學,才知郭臘梅三年前與公婆丈夫吵架,其夫議欲娶二房,她想不開上吊了。

“龐春枝,也是我的小學同學,父親是妻妾成群的地主老爺,她受母親腐朽的影響,在學校除了上廁所,幾乎總在坐椅上坐著,十七歲奉父母之命成婚,十八歲生頭一胎就難產而死。

“杜玉理,我幼時的同窗玩伴,也是我同宗族的孫輩,曾與我一同念書、寫字、吃冰、捉魚、捉弄人,十三歲時死於一場天花疫情……”

胡蓮以極快的手速記錄著,擡頭再看向三個畫中人,輕快歡笑和莊重沉靜,都似乎蒙著不祥的死氣,她對珍卿搖頭嘆息著:“Iris,別怪姐姐給你潑冷水,這畫上都是死人,而且全是‘不得好死’。洋鬼子從你的畫裏,會看到一個封建腐朽、法治黑暗、瘟疫橫行的國家,這就更印證了他們高人一等的論斷……”

已經仙逝的不幸人物,又何止畫了這三個人,畫室裏還堆著更多的呢?

珍卿不介意被人覺得迂腐,便鄭重地說道:“國家的苦難,民族的苦難,都體現在具體人物的悲劇中。我們不能只同情抽像的人,不去看一個個具體的人。看見具體的悲劇人生,才能同情一個個活生生的凡人,正視並尊重他們的生命尊嚴。再說,知恥而後勇,事實如此,被人笑又怎麽樣?”

胡蓮聳聳肩膀嘆氣,說不可能爭得過優秀的文科生。

這時,卓蕊馨笑著拿來一張清單,遞給胡蓮叫她仔細看一看,說這裏面都是活生生的好人。這是卓蕊馨已幫忙做好的作品介紹。胡蓮就細看這一張清單,卓蕊馨把一幅幅畫指給胡蓮看

杜向淵,畫家同宗族兄,睢縣杜氏第十三代族長,雖是舊時代的倫理代言人,但也寬仁忠厚,敦親睦鄰,善待為封建倫理所不容的畫家……(畫中背景在杜氏宗祠的儀門下,一個脊背佝僂、面容深邃的老者,站在楹柱中間正在思考著,兩旁楹柱上寫的對聯是:耕讀傳家春秋有三味,詩書濟世寒暑備五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