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新的加更君

◎不舉之症,清水明玉◎

楊儀屏住呼吸, 回頭看看還在廳內聽曲的俞星臣。

每次跟他照面都叫她倍感不適,何況還要一起往京師。

如果在這裏一走了之,正合心意。

前方燈火幽微的岸似乎在召喚著, 就算是面對未知,也比跟俞星臣同在一船更叫人向往。

楊儀不由自主往搭橋方向走去。

就在她即將到了船舷旁之時, 船廳內隱約是俞星臣的聲音:“夜路難行, 江邊水冷, 你身子又不是很好……”

楊儀猛然止步。

俞星臣卻繼續說道:“難為還惦記不棄, 竟親自前來一見。”

她無意識吐了口氣, 這才意識到他所說的另有其人。

就在楊儀將轉身還未回身之際,目光遊弋,她無意中卻發現在旁邊花廳外間一側, 船舷陰影裏,有身影悄然而立。

此時楊儀陡然明白,這裏並不是什麽無人看守, 俞星臣哪裏有這樣粗心大意, 只是明面上寬松懈怠而內嚴罷了。

廳內花娘停頓, 只有琵琶曲還在繼續。

一個輕若無力的聲音說道:“你若肯上岸,到我府裏一坐, 我自然不必特意走這一趟, 你偏不肯。那就只能是我來了。”

俞星臣淡笑了兩聲:“並非不領盛情,委實是行程趕的急, 不便耽擱。請白兄見諒。”

大概是得了俞星臣的授意, 那花娘掃了掃琵琶, 繼續唱道:“將近清明了, 花蕊頭兒不見生, 此際將開也, 這等遲得很。”

余音裊裊,甚是動人,那一句“將開也,遲得很”,依稀透出幾分眷戀惆悵之意。

俞星臣道:“這曲兒雖是常見,難得唱出了別樣韻味。”

先前那人道:“你只覺著這些濃詞艷曲不上台面,殊不知個中有真味道。”

此刻,那花娘站了起身,向外退出。

另有幾位樂工上前,正欲彈奏,俞星臣道:“不必,都且退下。”

眾樂工各抱樂器,退出外間等候。

那白兄忙道:“怎麽不聽?這一班可是我親自調理出來的,尤其是新加入南邊的蘆笙,樂調大有不同,是我的得意之作,別處是聽不到的,因你不去,才特意叫他們來,不聽豈不可惜。”

俞星臣道:“兄也該多用些心思在自己身上了,整日鉆研這些奇技淫巧,虧了身子,這般年紀若有個好歹,豈不是舍本逐末。”

那人笑了:“我這身子……無非是這個樣子,也不能再如先前一般整日秦樓楚館的流連,已經改了很多了,你只管放心。何況家裏嬌妻美妾,又才得麟兒,我也是收了心,不去幹之前那些營生,要不然,今晚上哪裏只帶一班樂人,怎麽也要弄幾個美人兒來盡歡才成。”

楊儀聽到這裏,十分刺耳,只覺著夜風之中都突然多了些脂膩粉濃之氣。

既走不了,正思忖還是回艙內去罷了,岸上卻突然有腳步聲響。

一道人影從搭橋上,身形輕快迅速地走上來。

楊儀順勢裝作看光景的,往旁邊退開半步。

那人卻正是靈樞,還沒上船就看見楊儀在此,正欲行禮,廳內俞星臣卻揚聲:“怎麽?”

靈樞只得先向著他回道:“大人,之前要的東西,才去拿了回來。”

此刻,幾個挑腳漢子分作兩班,擡著一個木箱,一個大瓷壇子似的東西,自甲板搭橋上走了上來,那搭橋在他們腳底晃晃悠悠,似乎震得船都要搖晃起來,他們卻如履平地,絲毫不以為意。

楊儀看的眼暈,便退到欄杆邊上不去打量。

裏頭俞星臣便沒出聲,那個人卻問:“賢弟要的什麽東西?怎麽不跟我說?叫我去弄豈不便宜好些。好生見外。”

俞星臣笑道:“也沒什麽,無非是些藥材……之類的。”

“藥?你可是哪裏不適?”

“非也,是給他人所用。”

楊儀聽到這裏才又看向那木箱跟瓷壇,莫非這是給她的?之前她確實詢問過靈樞,可如果找不到,只當就算了。

此時靈樞見眾人把東西擱放妥當,便進內稟明。

不多會兒出來,見楊儀已經到了船艙口上,他便行禮:“先生,大人請您過去略坐片刻。”

楊儀冷笑,她跟俞星臣少見一面是一面,還要上趕著去找不痛快不成。

靈樞端詳她神情便知道不肯,默默地加了一句:“席上的人也是楊家的世交……是先前在京城太常寺裏任太常博士的白淳大人。”

楊儀聽是世交,尚且無動於衷,直到聽見這個名字。

前世楊儀對家裏的人情來往並不上心,所知所聞多半都是丫頭婆子們嘴裏聽來的,在後來進了俞家,為日常交際,才學著“融會貫通”,可今日這人言語放誕不羈的,她可不記得有什麽這樣的世交,何況也跟她無關。

然而“白淳”之名,對楊儀來說卻是印象鮮明。

這倒不是因為他地位顯赫,也不是跟楊家過從甚密,而是為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