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二更君(第2/4頁)

求知的心理逐漸占了上風,心裏原本的軟弱被悲苦逐漸消散。

楊儀幫著秦仵作打量,看鋸子的方位,深淺,用抹布擦去迸濺的血點跟骨沫,讓秦仵作看的更清楚些。

秦仵作起初並沒指望她,見楊儀這般細心而又勤謹,不由道:“儀姑娘,你雖是個女孩子,可比我那沒出息的徒弟強多了,可惜你是女孩,又生在大家子裏,不然……倒是我們這行當一把好手呢。”

他情不自禁說了這句,卻怕冒犯了她,忙笑道:“我說這話,你可別見怪。”

楊儀道:“您說哪裏話,不管是仵作,大夫,各司其職,有何不妥?不管做什麽,對我來說只要能夠尋幽探微,知明真相,就甘之如飴。”

秦仵作怔了怔,含笑點頭,手上仍是一絲不苟地動著:“儀姑娘,我原先聽說你的名頭,還以為是個大家子裏嬌縱輕狂的女娃子罷了……現在才知道,你真真……是極難得的人,怪不得小侯爺跟咱們俞巡檢都對你另眼相看。”

楊儀聽到最後一句,倒是不便再說別的了,只假裝去看顱骨的。

因為要保證裏頭的腦仁完整,秦仵作並不是直接就鋸落,而是先從外圍向內,鋸透之後,再選另一側,因此難度加倍。

兩個人合力,又過了半個時辰,才總算弄的差不多,從聞北薊的額頭向下,耳之上,一直向後,上半顱骨被整個兒鋸開。

秦仵作將鋸子放下,擦了擦手:“當初弄這兩把鋸子的時候,我只以為不大會用得著,真想不到……”

然後他看向楊儀:“儀姑娘,我要揭開了。”

楊儀道:“是。”

秦仵作小心翼翼,將那顱頂慢慢地取下,一個色澤淡紅、看著十分幹凈的腦仁,出現在兩人面前。

這也是秦仵作第一次見到完整的腦仁,他一時竟也呆站在原地,看愣住了。

楊儀微微地屏住呼吸。

這……就是聞北薊的腦仁。

先前,聞北薊說什麽“你看到我的腦顱就知道了”的時候,楊儀跟眾人都以為這是少年的癲狂不經之語。

直到此時才明白,他是真的。

他想讓楊儀看到他的腦子,知道他的情形,了解他的……病症。

楊儀把心中的那些復雜情緒壓下,讓自己平心靜氣。

她得看,打起精神認真仔細的看明白。

極為新鮮的腦仁就在面前。

有點淡粉色,看著很嫩,極為精巧,這是世上所有能工巧匠都沒法兒制造出來的,屬於人身的天然之物。

就是這個東西,它的每根脈絡,每道溝回,每一寸……指揮著整個人的五感六識,活動知覺,組成了一個完整的人。

多年前的記憶,在心裏一點點想起。

當時洛蝶讓楊儀看那個死人的腦子的時候,她簡直沒法形容自己心裏那種不適。

那會兒的楊儀不曉得那個看著有點惡心的東西,是何等重要之物。

她甚至連多看一眼,都是礙於洛蝶的催逼,強撐著讓自己去翻看,了解,記憶。

但是今時今日,楊儀的心情早就不同往日。

重新洗了手,楊儀用一種敬畏而極其虔誠的眼神,仔細地看著面前的腦仁。

她極其小心地,用最輕的力道,把整顆腦仁自顱骨中取出,下方顏色更淺的一段,仿佛連著後頸的脊椎,秦仵作得了示意,幫她切斷。

楊儀將那顆極其矜貴、獨一無二的東西取了出來。

從表面看,並瞧不出什麽。

秦仵作呆呆地,不知楊儀將何以為繼。

楊儀請他取了幹凈的托盤,將腦仁放在上面。

又要一把長而薄且利的刀刃。

秦仵作屏住呼吸。

雖然他知道這是一個死人的器官,就跟他先前處理過的心肝脾肺腎是一樣的,但……五臟六腑常見,取腦仁,他還是第一次。

他不知道該怎麽做。

而楊儀顯然知道。

她做的都是驚世駭俗的舉止。

楊儀用刀,把那顆完整的腦仁從中間慢慢地切開。

就如同切一塊豆腐般小心。

秦仵作差點沒驚呼出來。

“這樣,才能看的更清楚些。”楊儀不疾不徐地給他解釋,聲音輕而無波。

此刻,拋下所有的復雜情緒,她又恢復了之前那“冷血屠夫”的風範。

薛放不在,不得目睹,秦仵作代替他目睹,老仵作覺著自己的心有點受不了。

楊儀把切開一半兒的腦仁取了起來:“您看,這裏頭是這樣的,要是單從外間看,是看不出來的。”

她的樣子,好像是拿著個什麽常見的物件,正在跟人介紹此是何物。

秦仵作只能緊閉了嘴,以點頭示意自己聽見了。

楊儀垂眸細看,跟她記憶中的差不多,甚至跟她畫的那張圖也差不多。

從上往下:最上面的上腦,略白的中腦,後腦,顏色略灰的下腦,最下面的小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