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8章 二更君

◎宮門求見◎

俞星臣在宮外見到了藺汀蘭。

倒不是小公爺故意地瞞著俞星臣有關楊儀的情形。

委實是那種狀況, 讓藺汀蘭無法開口。

難道要他跟俞星臣說:楊儀的雙目失明,甚至雙腿也失去知覺,不能動?

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 他也沒法兒說出這種話。

何況藺汀蘭清楚,俞星臣遲早晚會知道。

俞星臣問藺汀蘭道:“皇上到底給她用了什麽藥, 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此刻, 他尚且不知楊儀的腿不能動, 還以為只是雙目失明而已。

藺汀蘭道:“你想讓我說實話嗎?”

“當然。”

“不管她變成什麽樣, 總之保住了性命, ”藺汀蘭看向俞星臣,道:“你不知道我陪她回來之時,她的樣子。”

好幾回, 藺汀蘭都以為楊儀撐不到回京了。

因為有好幾次她厥過去,鼻息都沒有了,心跳脈搏, 極其微弱。

自從離開澶州, 離開綿山縣後, 所行過的路,對於藺汀蘭來說, 簡直是一趟驚魂之旅, 就算先前經過多少次生死場面,他都從來沒有像是這次一樣的恐懼。

因為此番他面對的是楊儀的生死, 而他注定無能為力。

俞星臣望著他的神情, 隱約地感同深受。

何況他很了解楊儀, 假如不是山窮水盡, 楊儀當初何至於要遠遠地離開薛放。

兩個人不再言語, 沉默相對。

頃刻, 俞星臣道:“可知道薛十七的下落?”

藺汀蘭道:“這兩天聽說,他往金陵去了……”

金陵那邊兒“永安侯現身”的事情,並不是虛傳的。當初藺汀蘭為掩護楊儀離開,故意地聲東擊西,派了人假裝自己跟楊儀的樣子,故布疑陣而已。

俞星臣的唇動了動。

藺汀蘭問道:“有話就說。”

俞星臣道:“你打算怎麽做?”

小公爺道:“我想派人去告訴他……別叫他無頭蒼蠅一般亂找。”

俞星臣搖頭:“但楊儀不想如此。”

藺汀蘭對這句並不意外,沉默片刻,他才說道:“我不明白,事到如今為何還要瞞著薛十七。”

俞星臣道:“因為不想他失望。”

“嗯?”

“確切的說,是不想給了他希望後,又叫他絕望。”

在俞星臣回京後,定北城那裏,初十四寫了信,告訴了他長生南山一行的情形。

當初他們去尋找那人參花的時候,俞星臣因也無別的法子,也把這當作救命稻草一樣。

但當時決明又“看不見”那人參花了,初十四一籌莫展。

俞星臣雖然懷有一絲希望,但總不能一直耽擱下去,而太監一直催著啟程,皇命難違。

當時俞星臣可以選擇把這件事告訴楊儀,但他並未開口。

因為他沒有把握,他隱約有一種預感,就算有決明帶路,那人參花也是得不到手的。

就如同楊儀不想讓他們把她在宮內的消息透給薛放一樣,當時俞星臣絕口不提,也是這個道理。

不想讓人空歡喜一場,甚至經歷得而復失的慘痛。

室內重又鴉默雀靜。

隔壁的說話聲顯得格外清晰,大概是一桌客人,推杯換盞之余,議論紛紛。

隱約竟是“定北城”“不公道”等等,說話聲不算很高,但他們這裏實在太安靜了,故而能聽得到。

俞星臣跟藺汀蘭都很清楚這些人在說什麽。

自從薛放被革職的消息傳回京內後,京城之中朝野嘩然。

百姓們都不消說了,因為聽了無數薛督軍統領神獸大戰北原的英勇事跡,以及獨自一人翻山越嶺扭轉凍土重鎮戰事的故事等等,對於薛放,百姓們早就敬愛的直入人心,就差立神主牌位了。

如今聽說好端端地竟給革職,自然是難以理解,雖然不敢非議朝廷,暗中卻有無數怨言滋生。

而在朝堂上,卻也有一大半的文武百官也覺著如此……仿佛有些不太……公允。

畢竟北境可是北方大門,北原跟鄂極國又曾經是大周的心腹大患,以薛十七的功勞,封侯拜相都不在話下,雖然有“禦駕親征”的罪責,但到底是功大於過。

如今居然直接革職……雖說並未再行追究,但如此赫赫有名所向披靡的少年將軍被棄之不用,豈不是如同明珠暗投,絕世神兵藏於匣中?

連那些本來揪著這點吹毛求疵痛批大說的禦史言官,面對這樣的情形,也覺著無言以對。

藺汀蘭聽了一會兒,對俞星臣道:“皇上為何要這樣做。你可知道。”

俞星臣高深莫測道:“君心似海,皇上的心思,我又豈能輕易猜著。”

藺汀蘭卻很了解他的為人,便道:“你還怕我賣了你不成?”

俞星臣一笑,頃刻才道:“跟北原之戰……北境自然全力以赴,倒是挑不出錯來,但是你別忘了,西北方面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