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災民

遇見更多的災民

有糧和榔頭早在見到少東家過去打野狗, 他們便自發扛著家夥跟上去。

當時家裏沒有糧食吃,多虧東家的接濟,他們兩家的命都是王家救的, 而且還有木槿出發之前給的糧食,做人得知恩圖報, 有糧榔頭想都沒想直接沖了過去。

榔頭娘心疼大兒子, 但是她曉得沒有王家, 他們家說不準也會跟宗族裏許多人一樣吃觀音土撐死。

所以, 兒子過去時, 她沒有阻攔,而是抹著眼淚囑咐兒子小心。

能全須全尾活下來是老天爺保佑,不能的話, 那就是命了,怨不得旁人。

結果因為木槿的突然出現,不僅所有人都毫發無損, 而且還分給有糧榔頭一人一條野狗, 也算因禍得福了。

之前剛在村子裏打了水, 可是木板車上本來就裝著全部的家當,有的人家攜帶兩桶水、有的帶著一桶水, 旅途中還不時因為顛簸而灑出來一些, 實在沒有多余的水讓他們用來收拾新得來的肉。

一群缺衣少食的人只能幹巴巴望著車上放的野狗流口水。

隊伍裏有一股強烈的血腥味,好不容易停下來, 木槿趁著去解手的功夫, 拿濕巾給自己擦了擦露出來的肌膚, 又喝了口碳酸飲料才忍住想吐的欲望。

要是吐出來的話, 白天的糧食就白吃了。

回去時, 王寶山剛給牛喂好糠, 自從遇到其他災民連糠都沒得吃,王寶山把家裏的糧食看得更重要,他甚至還想減少家裏的進食的量。在整支隊伍裏,他家糧食是除王寶興家裏最多的,但是王寶山心裏總是特別憂心,生怕自家也淪落到沒有糧食的地步。

王寶山給牛喂糠時,恨不能喂的少一點、再少一點,崇文見此,趕緊勸:“爹,咱家家當就靠這頭牛拉,若它倒下,咱們再繼續往前必然會難上加難,咱們還是照舊喂吧。”

王寶山抹了把臉,說:“我何嘗不懂,可看了一路上拿著餓得只剩下骨頭的人,總覺得後怕,生怕咱家也淪落到那等地步。”

說歸說,王寶山就是再舍不得,還得咬咬牙把糠都喂給牛吃。

長子說得對,現在不是儉省的時候,要是在這個過程中倒下,那可就真的得不償失了。

——

因為不時遇到零零散散的難民,雖然難民數目極少且並不敢太過靠近他們車隊,但指不定有餓到極致豁出命去搶糧食的,所以不得不防。

相比於剛出發時各家在零散歇著,現在晚上停下時,大夥顯然挨的更近,幾乎是車挨著車,睡覺時的鋪蓋也只隔著一兩米而已。如此一來,就算有危險,也方便各家互相照應。

因為缺衣少食,人性中的惡被全面激發,即使從前是老實巴交的良民,饑餓的折磨下,也會一點一點放松底線,人和人的關系成為最危險的關系。

自從見到同樣逃難的人以後,木槿半夜三更總會醒上一次,並非她有意識醒來,而是潛意識中的行為,連自己都控制不住。

每次看到周邊沒有動靜,木槿又迷迷糊糊睡過去。

早晨出發以後,木槿同王李氏說起,王李氏只當木槿大驚小怪:“你爹整晚睡得不踏實,生怕有人來搶咱們的糧食。”

面對這種情況,還能踏踏實實睡覺的才屬於心大,好些人家都因為擔心自家糧食被偷被搶而睡不著。

此時的木槿還不清楚,比起後來,現在已經算得上平靜。

越往前走,遇到的難民越多。

即使有意識避免和他們的接觸,他們也從和其他難民有限的幾句交流中猜出來,這群人大概都是去年秋天出來逃荒的,他們出發的地方更靠西,加上身上的糧食不多,導致步履緩慢,走了小半年才來到府城。

面對冬天的嚴寒,許多人沒有厚重的被子棉衣禦寒,居然凍死在逃荒路上,此後再沒有醒來。

木槿她們現在所見骨瘦如柴的難民,都是身體強壯的,不然不可能撐過饑餓和嚴寒。

至於路上為什麽幾乎很少見到屍體,那是一部分被還活著的家人埋葬了,當然,因為力氣有限,挖的坑都是淺淺的;另一部分則被不時出現的野狗甚至同為難民的人給分食了。

早在沒有出發之前,人吃人的傳言就不斷傳來,大家早就有足夠的心理準備,聽到時心裏更多是麻木。

他們超越一波又一波的難民以後,終於到達府城。

府城裏頭有數十萬精兵駐紮,還有幾個月前剛從糧庫抽調來的糧食,並不怕流民沖擊。

但是,木槿她們仍沒有獲得入城的資格。

府城一開始還對難民開放,可是隨著後面越來越多人湧入,漸漸不堪重負,雖然因為駐兵眾多而勉強可以不生亂子,但是如果繼續敞開城門,西邊所有的難民一擁而入的話,府城遲早會崩潰。

他們是西北的屏障,一旦被攻破城門,那麽韃靼或者察合台必然會趁虛而入,京城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