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見血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好不容易跨過陡坡, 只剩下一小段路就能離開山路重新回到官路上,光明的坦途似乎近在咫尺,大家向前邁出幾步就可以親手觸摸, 每個人都帶著無限希冀朝前走去。

結果就在山路和官道交叉的的幾十米路途中,隊伍裏有人不慎踩空, 繼而滾出數十米遠。

木槿回頭一看, 是村裏的劉福貴。

劉福貴旁的地方沒傷到, 就是大腿被山石給割破了。

從災年到來以後, 他運氣似乎一直都不怎麽好, 先是家裏糧食差點被人搶去,中間長子被傷到腿,現在自個兒又好死不死被石頭給割傷, 信風水的劉福貴甚至覺得自己或許沖撞了哪路神靈,以至於神靈這般懲罰他。

難怪劉福貴如此想,其他人即便在山路上摔倒, 可能只是磕到碰到, 頂多疼上幾天, 只有劉福貴倒黴到摔倒都要順著石頭滾兩圈,把大腿都給劃破的程度。

血一點點從棉褲裏頭滲出來, 不光劉家人, 隊伍裏其他見到的人都忍不住抹一把冷汗,即便現在天氣轉暖, 他們仍未脫下厚重的棉衣, 穿這樣厚實的衣裳, 血都能滲出來, 可想而知傷情該多嚴重。

劉福貴發出吃痛的哼唧聲, 但凡他小心一點, 都不至於落到如此地步。

劉福貴幾個兒子把他擡到平地上,把父親的褲子脫下來查看傷勢。

如果放在以前,當眾被脫下褲子,只要那人不是沒臉沒皮肯定會覺得羞恥,但劉福貴疼到只能發出哼唧聲,連話都說不利索,更逞論羞恥呢。

看到父親大腿上半尺長的口子,幾個兒子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如果在家裏,他們必定要去柳橋村請大夫前來診治一番,現在荒郊野嶺哪有大夫影子,要想活下去只能看命夠不夠硬。

王寶興指揮車隊裏其他人將各家車停到官路上,然後才帶著王崇遠過來瞧劉福貴。

王崇遠見劉福貴的傷口長且深,心下一驚,他當初剿匪受傷,傷口都沒有劉福貴這樣深。

劉福貴因為疼痛,嘴唇都被他咬出血,說實話,他真不明白,當時只不過踩到一塊光滑的石頭而已,怎麽就往前一直滾下去數十米呢。

滾下去時,劉福貴腦袋裏頭一片空白,接著大腿上很快傳來一陣刺骨的疼痛,疼痛從此占據他所有的思考空間。

災荒到來以後天下大亂,官府都沒有足夠的藥材,更逞論朝不保夕的平民,當初王崇遠受傷還是靠縣太爺賞賜的藥物才僥幸活下來,劉福貴連藥材都沒有,受傷又這樣嚴重,活下來的可能實在太小太小。

王寶興推王崇遠上前:“愣著做甚,還不趕緊過來去包紮!”

整個隊伍裏頭都是莊稼漢,沒有一個人懂醫理,只有王崇遠因為在縣衙經常見到同僚受傷,略微懂得如何包紮。

王崇遠感覺一個腦袋兩個大,讓他扛著大刀打仗還行,包紮卻著實不太會。

王崇遠猶豫著說:“缺醫少藥的,我不曉得咋做啊……”

王寶興早年忙著讀書考功名,跟長子相處時間並不多,且他年輕時還愛擺著張臉,以至於王崇遠打心底裏害怕父親。

王寶興:“就按你從前看見的那般包紮。”

王崇遠硬著頭皮上去替劉福貴清洗傷口,一轉眼瞥見劉家人全拿一副充滿希冀的眼神看著他,崇遠愈發心虛。

王寶興又問栓柱:“你那裏還有傷藥嗎?”

還在王家村時,柳橋村曾過來搶糧食,栓柱受傷之後靠木槿給的藥物才活下來,王寶興尋思著萬一沒用完還能接濟一下劉福貴。

栓柱搖頭。

當初木槿給他的藥實在有限,加上栓柱受傷極重,即便後頭止住血,栓柱也一直用著直到用完為止。

在栓柱心裏,藥物難得,用的越多好的越快。

木槿空間裏倒有不少藥,不過她實在不敢拿出來。

逃荒以後,她明面上的東西皆放在家裏車上,家裏人清楚她有多少家當,如果這個時候突然拿出藥來,不說旁人,王家人第一個出來懷疑她。

而且距離許天賜去世已經一年多,藥在再怎麽禁放都不能放上快一年半還跟新的似的,來到這個世界越久,木槿越明白身邊人們究竟有多迷信,她可不想被懷疑是妖魔鬼怪,然後去沉塘。

這個沉塘的說法並非木槿的臆想,而是真實存在的。

木槿跟有糧媳婦一起解手時,有糧媳婦說她娘家族裏有個婦人原本好好一個人,後頭不知為何,生完孩子整天呆呆坐在家裏,不僅不做活,連孩子都不管,婆家覺得有臟東西附在她身上,一開始往婦人身上倒狗血,結果婦人情況一直沒有好轉,婆家怕給家裏招惹來邪祟,便將她沉塘。

“那她娘家不加阻止嗎?”木槿問。

有糧媳婦一個勁直笑:“如何阻止,既嫁過去就是婆家的人,娘家哪能多管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