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官兵

城樓上懸掛人頭

次日, 一行人繼續往定陽城方向駛去。

四五天之後,看到定陽城巍峨的城樓,那大夫並未騙大家, 城門早就關閉, 上頭的守軍拿著箭矢, 不知是為了防備敵人還是防備災民。

城樓上還懸掛著幾顆腦袋, 應當是被捉來的土匪。

這時候的百姓對於官兵有著天然的畏懼感, 大半人見此場景, 連靠近都不敢靠近。

王李氏就說:“城樓上守著的官老爺們竟如此厲害, 咱們千萬別再跟著靠近了。”

王李氏不經意擡頭,看見有官老爺手裏拿著鋥亮的大刀, 被太陽一照, 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看著怪駭人。

那光芒跟家裏菜刀的光芒完全不同,一瞧就知道是見過血的。

她著實給唬了一跳。

應對家長裏短, 王李氏有著足夠的智慧與經驗, 但因為她的人生軌跡?局限於王家村和李家莊之間, 王李氏像這個時代的大多數女人一樣, 沒有見過太多世面。

趕車的王寶山同樣猶豫, 他下意識看向王寶興的位置。

大家都等著王寶興發話, 在他們眼裏,王寶興是童生老爺, 是隊伍裏唯一見過大場面的人, 他肯定比自己有見識。

災民們看得清楚, 相比於武城縣, 定陽城的防守顯然更為精細, 官兵們對於災民的態度同樣更加堅決與冷漠。

當初路過武城縣, 雖說不準災民入城, 大家夥卻沒見過這般血.腥的場面,而且武城縣還曾施粥救濟災民,那時候過路災民並不像如今一般膽戰心驚。

大家看到定陽城守城官兵大刀反射的光芒時,心裏十分懼怕,生怕它砍到自己身上。

就在此時,一支箭鏃從城樓上射下來,落在距離王寶興五米來遠的地方。

王寶興的牛車在車隊最前頭引路,所以他最先被威嚇:“莫要靠近城門,不然你們就是這般下場!”

說話的官兵拿著刀指向城樓上懸掛的人頭。

定陽城裏頭尚有存糧,三番五次遭遇土匪攻擊,或者有土匪抄小路鉆空子溜進定陽城去,官兵們一見到大規模的車隊,管他是土匪還是平民,先將他們攔在外頭才是正經事。

王家村車隊一百五十來號人,在逃難的人群裏著實太過顯眼,甚至有官兵懷疑他們是一路逃荒一路搶劫而來的。

官兵們的懷疑並非沒有道理。

許多難民剛出發時可能還是舉族逃荒,隊伍裏或許能有上百人甚至大幾百人,後面又是舟車勞頓、又要面臨沒水沒糧食的窘境、半路上或許還會遭遇土匪打劫,走了大幾個月,怎麽可能還剩下這麽多人口。

有二百來口人一起出來逃難,走到這裏還能剩下四五十人已經十分了不起,人一多就很容易被懷疑是打劫而來的。

而且想在災民堆裏保住那麽多糧食,尋常百姓恐怕很難做到,王家村車隊的異常難免讓人生出懷疑。

箭鏃距離他有幾米遠,繞是王寶興再冷靜,在那一瞬間他也難免被鎮住。

勉強鎮定下來,他大聲喊道:“老爺,我們是良民!良民!”

“我還有官府發的童生文書。”

他從懷裏把文書掏出來,在上空中晃悠。

王寶興距離城門有幾十米,官兵壓根看不清文書,然而對待?他的態度稍微客氣一點:“朝廷有令,不準災民入定陽城,你們還是往旁處去吧。”

定陽是聯系東西的樞紐,不管往北還是往南,都需要經過定陽城,災荒發生一兩年來,定陽城三番五次生亂,朝廷就下令封堵了定陽。

而且如此一來,災民被擋在定陽以西,會大大減少來到京城的災民數量。

王寶興聽罷,立即調轉車頭,往後退了上百米才停下。

既然無法從定陽通行,他們唯有從定陽北或者定陽以南繞過去。

木槿看向遠方,北面一片蒼茫,仿佛永遠望不到盡頭;而南面,則是好大的山脈,一座連著一座,因為山脈過於高大,即使隔著不近的距離,仍能瞧見它模糊的影子。

南北兩個方向仿佛都蒙著面紗,裏面充滿機關,就看他們願意選擇哪一邊。

木槿也往王寶興那裏看。

如果大夫可信,她心裏更傾向選擇沒有土匪的地方,畢竟車隊裏都是老實巴交的平民,即使人多,仍舊沒辦法和狡猾的土匪相抗衡,怕就怕大夫欺騙他們。

木槿知道自己可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是荒年裏人性的惡被最大限度地激發出來,她實在不敢輕易相信別人。

如今就等著王寶興拿主意了。

王寶興年紀大又見多識廣,他的判斷應當比自己更靠譜。

假如王寶興知道木槿的想法,他恐怕能苦笑出聲。

他又不是神仙,沒有千裏眼,根本猜不到兩邊具體的情形。

如果那郎中騙自己,那麽聽從他的話無異於羊入虎口;假若他真沒騙人,車隊因為多疑而往反方向走,就是自己找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