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疑慮

緊接著便流出血

上身沒有像常服一樣用襖裙的形制, 反而采用大袖衫。

大袖衫需要繁復的花紋裝飾,從而使之光彩照人,顯示出衣裳主人的富貴氣派。

有些對光影要求較高的部位甚至采用了金線銀線交織的樣式。

除卻王公貴族, 金線和銀線繡制的衣物很少在日常生活中使用,人們只有在成親這種重要場合才會用到。

加上金線銀線價格昂貴, 所以普通百姓連見到的機會也沒有, 想必只有大戶人家用的起。

陳寡婦努力不讓自己顯露新鮮好奇的表情。

心思細膩敏感的她老早就察覺到張府下人對自己與木槿的歧視怠慢, 大約嫌棄她們是鄉下來的, 有的人直接當面嘲諷挖苦, 有人內斂些,表面上說話和氣,等轉身便立馬翻個白眼。

來到張府半個多月, 陳寡婦對此類情形已經見怪不怪。

同時,由於金銀絲線造價比尋常絲線更為昂貴的關系,主人家怕陳寡婦幹活時中飽私囊, 特地派來兩個婆子擱旁邊看著。

婆子互相說著閑話, 儼然不曾太過在意這樁差事。

“老爺太太對三小姐真好呐, 當初大小姐出嫁的時候可沒有這樣大的排場。”

坐在旁邊的婆子邊嗑瓜子邊附和:“大小姐嫁的是什麽人家,三小姐嫁的又是什麽人家, 我聽說這絲線還是托舅老爺從京城置辦的。”

“哎呦, 我上回跟管家的娘子嘮嗑,人家說庫房裏堆著紫檀家具, 亦是從旁處運過來的, 老爺太太別是要把整個張家都給三小姐陪送過去吧。”

張家三子三女, 如今只有三小姐與比她小六歲的幼弟尚未成親。

大少爺作為嫡長子, 總會得老爺的重視吧, 旁的不說, 單看老爺費盡心思遍尋名師教導大少爺、試圖讓他與舅老爺般出人頭地就能清楚老爺有多重視長子。

即使大少爺不爭氣,等到三十多歲依舊是一介白身,老爺照舊將他放在手底下學習料理家業,眼瞧著打算將諾大家業傳給大少爺了。

即便如此,大少爺成親時也沒有三小姐一半的排場。

不知道實情的還以為皇帝老子嫁女兒呢。

而事實是張老爺在小舅子身上嘗到了甜頭,打算用張小姐的婚事再次進行豪賭,為家中謀個未來。

因此,基於種種考量,全家人在張老爺的帶動之下格外重視三小姐的親事。

陳寡婦卻沒有功夫聽她們說閑話,她膽戰心驚地用金線進行刺繡。

金線不如尋常的絲線柔軟,給人硬邦邦的感覺,陳寡婦總覺得不得勁。

她從前從沒有用金線縫制衣裳,握住金線鉆研許久才有了法子。

看著張小姐每個細節都盡善盡美的嫁衣,陳寡婦想起自己出嫁時的情形。

她娘家不富裕,爹娘想讓女兒體面嫁人,於是忍痛留下兩匹布預備給她做嫁衣。

另外,她娘把舊棉襖的棉絮挖出來,然後再配上新的布料,從外頭看跟新棉襖差不離。

陳寡婦家中只她和弟弟,孩子少了之後,與父母的感情自然更深,她娘用剩下的布料給女兒做了身春衫。

當初就有同村的婦人嘲笑爹娘說他們太過嬌慣女兒,肯給出嫁的女兒做身新衣裳的人家已經能算寵愛女兒的,大多數人家讓女兒穿著娘家的舊衣裳出嫁,更有甚者,還會克扣女兒的衣裳留給其他孩子穿,只讓女兒穿著身上那套衣裳出嫁,連個包袱都不背。

因為貧窮,所有人想盡辦法儉省銀錢從而獲取最大的收益。

所以,陳寡婦當初已經算體面的了。

可惜災難接踵而至。

她的丈夫在成親幾年之後便沒了,娘家在古亭村,爹娘弟弟在早先的災難中被倭寇殺死。

陳寡婦只能跟兒子相依為命。

她看見張小姐的嫁衣,心緒飄散進早已走遠的往事中,自然而然地溢出悲傷來。

恍惚間,繡花針戳到手指上,緊接著湧出鮮血。

兩個婆子見了,十分慌張地跑到繡架旁,仔細查看上頭的花樣是否沾染了陳寡婦指尖冒出的血。

在她們看來,損傷繡品比陳寡婦自己受傷更嚴重。

木槿本來在繡嫁衣上細碎且技術含量較小的花紋,因為沉浸其中而沒有注意到陳寡婦的動靜,待聽見兩個婆子驚詫的聲音才將擡起頭。

瞧她們的模樣,木槿還以為繡品出了岔子,之後才發現是陳寡婦的手指被戳出血來了。

陳寡婦吸吮手指從而讓它快速止血。

她沒敢耽擱,待手指止血之後,再次拿起繡花針專注幹活。

張太太聽了婆子的稟告,心緒沒有半點起伏,想必不曾在意中間發生的插曲。

如今她有另外的計較。

隨著女兒出嫁日期的迫近,除卻嫁妝金銀之外,還要給女兒物色陪房。

家中的家丁加上丫鬟婆子統共三十余人,其中護衛和家丁就有二十多人,內宅裏的丫鬟仆婦不過十來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