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遇見

刀光劍影皆消散

“少爺, 外頭來了兩個攔車的婦人,您看……”

青年往車廂裏探身說道。

正值亂世,馬匹十分礙人眼, 所以他們才替換成牛車,誰成想依舊被人給攔下來了。

裏頭的人探出身子, 看向車前兩個蓬頭垢面的年輕婦人, 他道:“你們若有冤屈自可前往府衙報官, 官府定然不會置之不理。”

眼前人頂多二十歲, 木槿盯著他俊秀的面龐, 總覺得有些熟悉。

然而她自穿越以來一直疲於奔命,實在沒有見到這等人物的機會。

或許因為這兩日精神緊繃出現了幻覺,她想道。

聽對方說話的口音明顯不是南方人, 應該不認得張家人,木槿說:“這家老爺與官府熟識,我和嫂子實在走投無路才躲到此處, 不信您瞧, 他們家的家丁正堂而皇之地與官兵站在一處。”

聽見木槿的話, 那人對趕車的青年點點頭。

青年會意,往前走了兩步查探情況。

他跑到少爺面前耳語幾句。

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的男人終於走下牛車。

誠然, 父親和恩師多年的教導讓他不能對兩個弱女子的呼救無動於衷, 然而近年接二連三的挫折使他明白人性的多變,委實不敢隨意相信旁人, 若眼前兩個人是潛逃的罪人該如何是好, 他豈不是助紂為虐了。

木槿如今除了狼狽還是狼狽, 她明白不能繼續拖下去, 否則遲早會被張家人抓回去。

她上前兩步, 拿出鐲子:“只要您肯將我和嫂子帶出城, 我願意將它作為報酬給您。”

被稱作少爺的人打扮體面,想必不會缺銀子。

然而她手裏的鐲子換成銀兩能有一百多兩,數目不算小,應該沒人會跟銀錢過不去。

木槿緊盯著眼前的人,同他對視時目光磊落,絲毫不見心虛亦或忸怩。

如果放在從前,陸泓定然不會失禮地盯著剛見面的女人看,但他莫名覺得往前遞東西的女子眼熟,便多看了兩眼。

回過神來,他看向木槿:“娘子,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從現代人看來,對方說這話難免有歧義,而陸泓卻真心實意在發問,眼前人的面目讓他覺得有些熟悉,可絲毫想不起在哪裏見過對方。

木槿聽他說話帶著官話的腔調,問:“公子不是本地人吧?”

“我在陵城過來的。”

陵城?木槿心中隱約有了猜測:“你家是不是曾在學堂暫住過?”

當初祖宅被賊人圍攻焚毀,父親病情因此加重,後面更是傷重不治去世了,家人只好搬到族學裏頭躲避風頭。

待下過雪,路過陵城的災民越來越少,他們才在父親門生故舊的幫扶下重新買了座宅子。

在族學將就的時間不到半年而已,陸泓順著時間線想,很容易聯想到那晚提醒他們有劫匪的災民。

“那晚你曾和一個老翁過來提醒有賊人翻墻?”

多虧那位老翁帶著幾個兒女過來提醒他和兄長防備賊人,否則家中或許已經遭了不測,陸家人皆感念他們的恩德,不過等將賊人打退,車隊早已不見蹤影。

不怪陸泓奇怪,王寶興也好、木槿也罷,人人都很狼狽,陸泓難以將眼前清麗的佳人與那日瘦到皮包骨頭脫了相的木槿聯想在一起。

木槿點點頭。

陸泓本想同她道謝,腦海裏卻浮現出木槿和陳寡婦攔住牛車時說的話。

自打父親被迫致仕,他仿佛一夜之間長大,往日單純的性子消失了大半。

他問:“你們可遇見了什麽難處?”

剛才木槿說的那番話太過奇怪,既然她跟隨族人打北邊逃難而來,怎會在明州城被當地人惦記上財物。

但對方幫陸家渡過了一劫,他不好直接去質疑木槿。

見到舊相識,木槿索性不再欺瞞,她道:“我們逃到南方以後,便在距離明州城不遠處的織女鎮定居,這位陳嫂子就是織女鎮中人。我與陳嫂子被中人騙去給大戶人家做嫁衣,誰成想中間出了好大一筆糊塗賬,那戶人家若報官的話,我們自當聽從官府的安排,奈何主人家心狠,竟想私自殺掉我們,我二人只好趁亂逃脫。”

她把具體的事解釋給陸泓聽。

按理說,遇見這等事自當去報官聽從官府的判決,張家人動用私刑妄圖打殺普通百姓無疑違背了朝廷律令,假如被鬧大,委實夠張家喝上一壺的。

奈何他們背景深厚,普通百姓唯有任人魚肉。

陸泓從巷口看過去。

張家的家丁與守門的官兵有說有笑,儼然是老相識了。

似乎無法從木槿的話裏找出紕漏。

加上車隊曾經在危難之際給他和兄長提醒,陸泓覺得對方並非心思歹毒之人,應該被逼到絕境才不得不找借口尋求幫助。

“我們被關起來時,聽見府裏的下人說過不少私密話,張老爺應當不是第一回 私自處置人,他家頗有勢力,我實在得罪不起,生怕報官之後亦無法逃脫被帶回去殺掉的結果,不得不在此處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