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這通電話來得突兀,回國的消息也很突兀,池再夏半天沒吭聲,遲緩地消化完消息,又不由覺得好笑。

見見?

他說見見就見見,多大臉。

火氣莫名上湧,她聲音直接高八度,幾乎是不經思考地噴了對方一頓:“聖誕回來幹嘛,祭祖嗎,祭祖往西郊陵園找你家祖墳,少來我面前晃悠,晦不晦氣!”

噴完她掛斷電話,垮起張小貓批臉,車內氣壓也驟然降低。

姜歲歲被這突如其來的電話和怒火給整懵了,往後探了探頭。

還沒等她開口,池再夏就面無表情地從口袋掏出副墨鏡戴上。

不開心的臉蛋被遮掉大半,信號十分明確——拒絕交流。

姜歲歲轉向旁邊許定。

他仿佛什麽都沒聽到,視線和她交匯一瞬,也無波無瀾。

臨危不亂,處變不驚,不愧是許會長!

她悄摸轉回去,握緊安全帶,一路難得的安靜如雞。

計程車停在銀月湖廣場附近時,司機師傅前後看了眼,目光最後落在副駕姜歲歲身上,很懂氣氛地壓低嗓音招呼了句:“美女,記得給個五星好評哈。”

姜歲歲連連點頭,比著「okok」的口型,解開安全帶溜下車,動作一氣呵成。

許定也下了車,不過沒表現出姜歲歲那種終於呼吸到新鮮空氣的解脫感。

注意到池再夏還坐在車裏沒動,他撐著車門頂部,略略傾身朝裏提醒:“池再夏,到了。”

什麽?

池再夏條件反射抽了抽肩,被驚醒。

見她從椅背裏坐起來,摘下墨鏡,眼神還沒聚焦,許定稍怔。

所以這十來分鐘路程……她不僅聊了企鵝,接了電話,生了氣,還睡了一覺。

池再夏也稀裏糊塗的,不知道怎麽回事,明明昨晚睡眠質量很好,可氣著氣著,莫名湧上一陣困意,然後就猝不及防打了個盹。

她暈頭暈腦地從車上下來,冷風一吹,剛剛那種氣不打一處來的感覺好像驟然消失。

再看到梁今越發來的微信,也終於能peace沒有love地回上一句:“再說。”

梁今越發來的微信無非是勸她別那麽大火氣,以及認真說了下他放假回國,想和她見見這事。

兩人是真正意義上的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幼兒園到高中都念的同一所學校,在學校也都是風雲人物那一型,長相出挑家世好,帶點青春期的叛逆張揚。

池再夏起初沒什麽想法,她和梁今越太熟,看他在外面逼氣十足白眼都能翻上天的那種熟。

初中開始同學間總傳他倆八卦,甚至很多人默認他倆一對,池再夏也不以為然。只不過慢慢地,腦子裏潛移默化,總會將其他追求者和梁今越對標。

真正友情變質可能是在高二升高三那年的暑假,那會他們很多人一起出去玩,在外面遇到個色狼手欠撩她裙子,她還沒反應過來,梁今越就捉住那人手腕折過去,把人給狠揍了一頓。

那一刻,她覺得梁今越桀驁不馴的樣子,有點帥。

可惜的是,她的友情變質了,梁今越沒有。

他不僅沒有,還在她眼皮子底下和她當時一個朋友玩起心照不宣的曖昧。

得知他倆在一起時,池再夏懵住,反應過來才發現,她這不妥妥成了青春校園文學裏自以為萬眾矚目的無腦女二嗎?

雖然此前她這位朋友是那些天天洗腦他倆般配的cp大軍一員,但細想一下,她好像誰都怪不上。

因為她口是心非,從來沒有承認過自己對梁今越有好感。所以人家在一起,又有她這個馬戲團C位小醜什麽事?

好在這之後很快畢業,她也不用憋屈地配合演出給人當敬業女配。不然她也不敢肯定自己會發點什麽不占理的脾氣。

從她的過分疏遠中,梁今越察覺到什麽,只不過他察覺了,也什麽都沒做。

梁今越的這段戀情最終和以往一樣,都沒有持續多久,但意義不一樣。

它的不一樣不在於交往對象,而在於因為這段戀情,他們都清楚了彼此的心意。

疏遠是一種形式的感情信號,沉默則是另一種形式的委婉回應。

再往後梁今越出國念語言,又很快在留學圈子裏交往了新的漂亮妹妹,池再夏的戀愛也談得風生水起,兩人卻以分道揚鑣為開始,默契地沒再聯系。

思緒戛然而止,池再夏收起手機,整理心情,跟著姜歲歲、許定一道往前走。

銀月湖是平城一大著名文青景點,全稱銀月湖公園,占地面積上百公頃。

因為極為寬廣,又存在一定的地勢差異。所以一面改造成了人工沙灘,一面則是打造了臨湖酒吧街,夜幕降臨,一片燈影搖曳。

池再夏是土生土長的平城人,但以前從沒來過,總覺得聽著就差那麽點意思。

要去沙灘那就去海邊度假,要去酒吧平城更是嗨吧遍地,臨湖小酒館,那民謠能把她給催眠到第二天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