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囊中羞澀是大問題

“不行不行。”陳安才在板石上寫了兩個字,就停下來了,“康弟,冬天用這石板寫字怕是不行了,寫上去好久才幹,能練幾個字啊。”

九月末為了省紙,家裏的土方寫字板便換成了這種磨平的石頭做的架子,用毛筆蘸了水在石頭上寫字,既能控筆,又省紙,很快得到了陳家兄弟的青睞。

但陳安沒想到,這東西居然是季節性的,一到冬天就用不了了。

陳延邊聽,邊用心把石板剩下的空隙填滿了。

弟弟不理自己,陳安有些失落,但頭伸過去一看,這種失落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震驚,“你的字怎麽一下練到這麽小了!”

因為大家年紀還小,呂夫子目前教的基本都是寫稍大的字,但眾所周知,科舉是要寫館閣體的,所以大字練完,終究是要往小走的。

陳延對自己的進度並不意外,畢竟他曾經是一名文科博士,在大學的時候就選修過毛筆字,現在再拿筆,唯一要克服的只是手上沒勁兒而已。要是練了這麽久還不行才怪呢。

當然,這話是不能跟堂兄說的,他得激一激她。

於是他輕咳了兩聲,“其實我覺得大哥你寫得更好、更有力,只是我比你先掌握了怎麽把字寫小而已,依我看,大哥只要多花一些時間,一定可以寫的比我更好。”

雖然覺得堂弟說的只是恭維的話,但陳安還是沒出息的有點開心,並向陳延保證,自己以後會花更多的時間來練習。

陳延笑眯眯的。

午飯後,兩人又拿出了幾張宣紙,近些天下大雪,又臨近年關,呂夫子的私塾差不多也要停課了,但在今年的課業結束之前,他給大家布置了一些抄字的作業,陳延和陳安在石板上練了許久才敢上紙。

紙和石板的感覺還是有些不同的,陳延還好,能掌握這微妙的不同,陳安就不行了,家裏窮,用起貴的東西來都感覺局促。

稍一頓筆,墨汁洇出,這課業就廢了。

也許是越小心就越出錯,原本陳安以為自己頂多失手一次,沒想到第二次這麽快就來了,他居然寫錯字了。

眼見損了兩張紙了。

陳延寫完一張,一回神看見的就是陳安耷拉的臉,看見桌案旁邊的廢紙,他心裏嘆氣,得,也不用問了。

“康弟,我又錯了,連抄幾張紙都抄不順。”他嘆氣,“我真的適合讀書嗎?”

悲傷的情緒一起,他更加失落了,陳安剛剛和陳延一起分到舉業班的時候,內心其實是竊喜過的,他的確有一段時間覺得自己非常厲害。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呂夫子教習的知識越來越多,學的書越來越多之後,陳安逐漸有些跟不上,他自己心裏也清楚,如果不是康弟在一旁激勵他,他可能早就堅持不下去了。

有些時候,他也會自暴自棄,不行就不行,家裏這個情況爹娘也跟他隱約透露過,只能供一個人……他若自己不行,對家裏也是好事一樁。

但這樣的思緒過去,也會有不甘。在縣裏待久了,總能看見更多的東西,為官為吏,為秀才甚至是為童生,與種地都是完全不同的活法。

陳安思緒亂飛,耳畔陳延的話語聲響起,“大哥,我們平日寫字不用紙,甫一用紙自然會覺得不適應。這是正常的,多寫寫就好了。”

被陳延安慰了一通,陳安又鼓起了勁兒,一鼓作氣,總算是在五遍之內解決了課業。

這個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暗了,兩個人的手因為一直緊握毛筆,凍得都有些僵硬了。剛好這時候陳梅花端了熱茶進來,“大弟二弟暖暖手吧,晚食馬上就好了。”

“多謝姐姐。”陳延接過茶水。

兩個人都在喝茶的時候,陳延發現梅花的眼睛一直盯著桌上的紙,看上去頗為好奇,他想著剛剛壯壯一直說那紙浪費,滿臉心疼的樣子,道:“姐姐在看什麽呢?”

“看著你們寫出這些字,有些不可思議。”

“姐姐也想寫嗎?”陳延眨眨眼。

陳梅花還沒來記得說話,他突然拉了一下陳安,“大哥,你方才不是寫錯了,余了幾張空紙嗎?剛好梅花姐姐想寫字,你教教她吧。”

陳安立刻站起了身,陳延就把自己那根毛筆遞給了陳梅花。

要教寫字,那肯定是教寫名字,梅花姐姐是第一次拿筆,有些忐忑,寫的字歪歪扭扭,她臉微紅,有些不好意思。

陳延就很捧場了,“梅花姐姐太厲害了,第一次拿筆就這麽穩。”

“有,有嗎?”

“有的。姐姐第一次比我第一次寫的好多了。”陳安也附和。

有兩位讀書人加持,陳梅花總算安了心,讓陳延比較意外的是,在教學這方面,陳安仔細且極有耐心,而且在陳梅花寫出三個不錯的大字之後,他好像比梅花姐姐更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