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翰林院棋局

◎那就下一手‘勤者多勞’◎

翰林院不愧為集天下頂尖文才之地, 在侍讀學士公布選稿後不到一旬的時間,便有數篇《莊子》稿,新鮮出爐了。

真才子不怕火煉, 真文章不懼他人著眼,那些率先寫好稿子的人十分大氣自信分享了自己的稿子, 然後, 因為被公開的稿子裏所涉的一些內容和方向, 後面的人不好寫——

畢竟文人有傲骨, 前面的人先公開, 你不管是不是有意知道了他的內容,反正已經看過了,你再寫, 便有‘抄襲’之嫌。大家很快反應過來,越後寫完,路就越窄, 愈發挑燈夜戰了起來。

弄得陳延隔三差五就要享受一次‘視覺盛宴’, 他也愈發明白了一件事:他絕不是因為文才而被選上的。

殿試為聖上欽點, 他能坐在二甲第一,傳臚之位, 說明陛下對他在另一方面的所長非常感興趣。

陳延警示自己, 要深挖自己的長處,得君青睞, 只有站在更高的位置, 他才能一展所長, 一展後世之策, 影響更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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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午食後, 李思齊來找陳延。

二月的天還有些冷, 因為翰林院這邊,越小的辦公房室堆得紙就越多,冬日裏就不能燃大炭盆,又因為翰林院的炭盆子上還有一個鐵架子,加碳也不好加,所以李思齊甫一踏入檢討這邊院子的時候,就搓了搓手。

誰人能不愛權利,不追逐更高的位置呢,小小一個編修與檢討,明面上就差了這麽多。

“思齊你怎麽來了?”

“陳延兄,你的書稿交上去了?”李思齊問。

陳延點頭:“也有些時日了。”這一批人裏,他怕是交得最晚的,比庶吉士還晚。

“怎的沒拿出來給眾人傳閱一番?”

“我不擅此道,寫得草草。”他是絕無雀屏中選的可能的,倒是李思齊,相交略有一段時間,陳延看過李思齊寫的散文、時策,覺得他其實會是聖上青睞的官員。

行文華但不浮,提出的許多問題和建議也都是切實可行的,不會文采飛揚地講一堆‘何不食肉糜’的東西,就連說《莊子》,也別辟蹊徑。他本人性格也很穩定,時人愛稱同榜、同年,陳延對本屆其他舉子的了解不多,但他覺得,李思齊是一個很值得一交之盟友。

所以他坦然恭賀李思齊,“倒是思齊兄你,說不定能去宮中為聖上講史。”

“這得看學士選誰……”他來可不是講這個的,李思齊很快把話扯到了自己今日的主要目的上,“你交書稿交得太快,不肯拿出去看,許多庶吉士覺得你是德不配位。”

有些舉子排位在陳延之下,去看過他的卷子,只覺平平無奇,就提了那麽幾個建議,其他啥也不是,搞不清楚陳延怎麽能當傳臚。

但那會兒大家都是二甲進士,一個傳臚和後面的差距也不大,討論的人變也便不多。

後來散館,有些二甲進士通過朝考入了翰林,成為了庶吉士後發現,原來傳臚授官與庶吉士的差距還是很大很大的,一股不平衡,自油然而其。

加之陳延十分低調,不出風頭、文采亦不出眾,寫個書稿都遮遮掩掩,當然,這些都不是關鍵,關鍵還是——

“你和翰林院的葉問葉大人有姻親關系?”才不出眾,位置很高,為人低調沒底氣,外加一個來頭很大的姻親,的確很惹人懷疑。

陳延聽完覺得十分意外,他能理解這些人這麽想,但是他們怎麽能說出來?

不管他是誰的姻親,有什麽關系,他當傳臚都是聖上欽點的,這群人這麽直白的傳他德不配位,傳他裙帶上位,豈非直言陛下識人不清,眼不明心不亮嗎?

“葉問確實是我的姐夫。”陳延先回答了李思齊的問題,又問:“思齊兄是從何人嘴裏聽到這些傳聞的?”

他說出了榜眼、狀元以及幾個人的名字。

不外乎就是那幾個‘才高八鬥’小團體裏的人,當真是不讓人意外。

陳延噢了一聲,“原來是他們啊。”看來以後得離這些人遠一些,口無遮攔、目無尊上,必有災殃。

“我看此事愈演愈烈,你要去澄清澄清嗎?”李思齊問道。

“不了。”不存在的事,著急忙慌去解釋反而是示弱,陳延微笑道:“就看有沒有人當面來問我吧。”有,再說下一步的事兒。

……

當面質問陳延的人自然是沒有的。

畢竟,和一個傳聞中的關系戶撕破臉還是需要一定的勇氣的。

那些飽讀詩書的庶吉士們都希望自己的書稿翻身一躍被侍讀學士或是聖上看重,然後進宮講經,奪得陛下寵愛,然後用皇權的聖光閃瞎陳延的眼睛,讓他知道——

哼,一時的裙帶是走不遠的。

對此暗示,陳延只能笑笑,去吧去吧,講史講得好是一個機會,但只會講史講學,最多做一個清貴,陳延的目標,從來不是當清貴文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