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人易變

◎朗月的婚事◎

朝堂新勢力成立的第一年, 陳延依舊是在陛下的誇贊聲中度過的。

因為‘牛痘’疫苗在冬日人身測試穩定後,被陳延一舉推給了陛下,天子見此, 立即大肆褒獎陳延。

問他:“如何有此巧思?可救萬民!”

那時候坐在下首的陳延想,自己的臉皮真的越來越厚了, 拍馬屁完全不動聲色, 真誠到自己都相信了, “臣之思, 一切皆起於陛下!”

這是早就想好了說辭, 並不算‘精妙’,但陛下信了。

而且,在獲得了整個流程之後, 自己找人試痘,又在推廣之際,以身‘種痘’, 這樣的‘義舉’, 自然被史官大肆傳唱。

朝野內外, 黎民眾生無不慨嘆陛下乃‘天人之君’,有陛下這樣的仁君, 實乃天下之福。

此事, 陳延神隱了,陛下沒有提及他的功勞, 但沒有少他的榮寵。

君恩雨露, 此一朝, 誰不說姜尚書退下後, 他的女婿陳延頂替他成為了本朝天子座下第一寵臣, 無人能出其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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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的事現在對陳延來說, 都是浮事虛名,他並不是很在意。

反正陛下的皇帝集權做的特別好,京城內的治安很棒,他不管被誇成什麽樣都不會有人來刺殺他,頂多被誇多了,遭人妒很。

或者‘上貢’的事被某些人泄出去,那些人在背後說他幾句諂媚迎上而已,迎上又怎麽樣呢?他壓根不在乎自己的虛名。

他只在乎,好的事情能被推出去,被推出去之後能有人監督辦好、天下人可享此福祉。

所以,下次再想到什麽造福萬民的好點子,全部推到陛下頭上就好了。

天子之思,何人敢不上心?

正想著,耳畔傳來葉問不滿的聲音,“二弟,我們數年不見,好不容易喝一次酒,你竟走神?”他伸手拍陳延,“在想什麽?”

陳延這才回神,斂去其他情緒,“沒什麽,只是在想爹娘到什麽位置了。”

姜尚書告老成功後,就和夫人開啟了遊山玩水之路,他們計劃從京城出發、過江南、淮浙、兩廣、再去百理轉一轉。

遊歷路線定的很長,這樣肆無忌憚地說走就走,著實令陳延和茵茵有些羨慕。

“你說姜叔父啊……如今約莫到了兩廣?”葉問也不確定。

把思緒從遠方的親人和雜事中挪出,陳延看著面前的葉問,數年不見,葉問的變化也很大,昔日的翩翩謫仙、如今略胖、膚色微黑。

雖然還能看出‘俊’,但俊中已經沒有美姿儀,更多的是幾分歲月磨出來的硬朗了。

“不談爹他們了,大哥你在任上怎麽樣?”

談及在任的事,葉問興致很大,眉飛色舞,仿佛有一籮筐說不完的話,在陳延面前吐露良久,他才慢慢平靜下來,“在外的日子,真的很好。”

原來很多事,走出這一步也不難。

葉問又轉而問:“你在工部尚書上做的如何?我發現你如今可是陛下跟前的紅人,先前在任上我光聽我爹說你深得聖心,不知這深到了幾分,如今……這才是真的開眼了。”

陛下膝下的皇子,可能都不如二弟得他的青眼。

葉問很想知道陳延面聖是如何做的,自己也好學著點,“別的不說,外放這幾年,伴駕時舌頭已不如先前靈光了。”

陳延想,大哥此番外放的確深入到了人民之中,說氣話來都樸實了許多。

“其實我也沒有別的可以教你,我自己也不過溜須拍馬。”

聽到溜須拍馬四個字,葉問嗆了口酒,面頰頓紅,“二弟怎麽突然說這個詞?”太佞了。

陳延微笑,也吃了口酒,“你大抵也從葉伯父那兒聽說了‘插秧’、‘牛痘’這兩件事,我所行,稱一句溜須拍馬也沒有錯。”

提到這兩件事,葉問眉宇間也有幾分凝滯之色,“所以,真的是你想出來,然後陛下——”

陳延輕點頭。

很顯然,又一個中年官員心中的‘青年睿明天子’形象崩塌了。

一個英明睿智的君主做出這樣不太青白去領臣子功勞之事,放大了說在朝堂上不算什麽,但是往小裏說,就說明天子變了。

同先前完全不一樣了。

地處葉府,小書房內,連襟二人的聲音極輕。

葉問:“所以,陛下愛聽的話已經成了?勸諫之言可否直說?變法之事可還有後續?……”

他的聲音輕輕,問題很多,內容也很多。

陳延沒有直接回答葉問的問題,只是告訴他:

“陛下對於如今的大名很滿意,天下風調雨順、百姓富足,海晏河清。”

“如今,老臣走的走,留下的也是式微之人,世家潰散,陛下已為說一不二的君主。”

“此情之下,後宮者贊陛下;前朝贊陛下;天下亦贊陛下;人人稱之,獨你說:我以為陛下有錯,然何錯之有?是你之錯,還是陛下之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