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次日清晨, 頹不流被一陣電話鈴聲吵醒。之前一直贊助選秀的親清乳業,想繼續邀請灰霽進行新一季度的產品代言。

頹不流看了方案和報價, 發現項目不錯, 就是時間有些緊張,明天上午就要拍,怪不得會大清早就打電話給他。

頹不流出門把這件事告訴灰霽, 來到客廳卻發現沙發上沒人。

難道走了?

正準備打電話, 又聽到廚房傳來一陣聲音,原來是灰霽在做飯。

他依舊穿著昨天的衣服, 但似乎洗過澡了,看上去多了幾分清爽。

“你酒醒了?”頹不流靠在廚房門框上, 有些意外。

“醒了,謝謝你昨晚收留我,”灰霽轉頭,異常熟絡地說, “你洗漱完就能吃飯了。”

頹不流點點頭,轉身進去浴室洗漱。出來時,灰霽剛好端著餐盤來到餐廳。

頹不流拿了張紙巾墊在腿上, 說:“親清乳業早上聯系我,想找你拍攝下一季度的廣告。”

灰霽卻只是安靜地看著他, 看他的發尾柔順散在後頸, 看他切開荷包蛋時動作優雅的姿勢。

他這才發現,其實有很多跡象可以證明這不是之前的頹不流。

哪怕只是簡單的吃個早餐,頹不流的餐桌禮儀都優雅得令人自慚形穢。只是因為他從不規訓別人,才讓灰霽忽視了這一細節。

這樣的發現讓他有些高興, 又忍不住有些不安。頹不流太過捉摸不透, 他不知道該以什麽方法留下他。

“看我做什麽?”頹不流放下刀叉, 擡頭問他,“我在問你,你是怎麽想的?”

灰霽這才回過神來,有些不自在地移開視線:“你是我經紀人,你想接就接。”

“我想接就接?”這種無所謂的態度讓頹不流皺起了眉,“經紀人與你是合作關系,只是提供意見參考,一個項目好不好,該不該合作,需要你自己甄別。”

灰霽不喜歡他這種劃分界限的語氣,他一口咬破糖心蛋,語氣中帶著自己都不曾意識到的占有欲:“我說隨便是因為我信任你,你讓我自己判斷,是因為你不打算繼續對我負責嗎?”

頹不流:“容我提醒,我現在還是你的經紀人。”

灰霽:“那以後呢?”

頹不流罕見地沉默了下來。

“別忘了,我現在才只是出道,”灰霽再次切開荷包蛋,濃稠的蛋液溢出弄臟磁盤,灰霽注視著頹不流,目光與手下的液體一樣濃稠,“希望你沒有忘記,你當初可是允諾要把我捧成超級巨星。”

頹不流挑了挑眉:“前提是你做我的狗。”

話音剛落,灰霽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身體越過大半個餐桌來到頹不流面前,幾乎是貼著他的臉問:“我還不算你的狗?”

男生充滿侵略性的五官霎時在他眼前放大,就像是猛獸突然發起進攻,充滿了扭曲的占有欲。

頹不流坐在椅子上與之對視,然後他擡手捏住灰霽下巴,漫不經心地笑了:“你見過這麽囂張的狗嗎?”

灰霽眸色暗了一瞬,再次開口時聲音越發低沉:“那你想要我如何?”

頹不流卻已經松開了他,一副倦慵的表情:“讓開,我要去公司了。”

說完後,頹不流關門離開。

灰霽嘴唇張合,最終只是懊惱地捶了一拳桌子。又搞砸了,他明明不想如此的。可是每當他聽到頹不流那些冷冰冰的話語,就會克制不住地生氣。

從頹不流家離開後,灰霽心情一直起伏不定,他本來打算去醫院看外婆,但又擔心自己狀態不好讓外婆擔心。他在外面閑逛,回過神才發現自己站在了家門口,這是他和外婆在城中村租的老房子。

距離他上次出現在這裏,已經是十年前。灰霽站在門口,沉默了好幾秒才推門進入。

客廳裏空蕩蕩一片,家具充滿了年代感,角落裏放著一家老舊的三角琴,幾乎是這個貧窮家庭唯一的財產。

灰霽來到鋼琴旁,拭去表面的灰塵,坐在凳子上打開了琴蓋。

這是他母親留下的遺物,從灰霽出生時就跟在了他身邊。哪怕他再窮困潦倒,也沒有想過變賣的想法。

直到上一世他出道失敗……

灰霽閉上眼睛,十指放在琴鍵,在這座破敗老舊的出租屋裏,開始了一場無人觀賞的演奏。

鏗鏘有力的音樂在狹窄的出租屋橫沖直撞,就仿佛野獸被關入籠中,發出的憤怒吼叫。

這股憤怒澎湃洶湧,仿佛永遠不會停息。

但是很快,一個輕柔的音符插入其中,激昂的曲調轉為親昵,憤怒的猛獸被馴服,它收起獠牙,在春日裏走過開滿鮮花的草地,曲調變得明媚自由,浪漫輕盈。

“當——”的一聲響,灰霽十指重重按上琴鍵,所有音樂戛然而止,他親手戳破了這個虛假的美夢。

沒了音樂的裝扮,這個房間再次變得普通起來,太陽褪去,陰暗再次爬上墻壁,一點點吞噬了灰霽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