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傲骨(第2/3頁)

而後他握緊雙拳,深深看了崔寄夢一眼,疾步走出園子裏。

王飛雁知道,他是怕自己忍不住。

她亦轉身離開。

茅草亭內,長公主仍沉浸在琴聲裏,意味未盡,輕瞥謝泠舟一眼,見兒子一瞬不移目眺著外頭,目光和那少女之間似有一截從中掰斷的藕節,扯出綿綿的細絲。

長公主嘴角輕勾,曼聲道:“舟兒善撫琴,方才又聽得那般入神,你來說說,這小姑娘彈得如何?”

謝泠舟像被驚醒,緩緩將視線從崔寄夢身上收回,抿了口茶,垂睫淡道:“開指錯了兩個音,其余尚可。”

後來可有彈錯音他並未留意,只因心思和目光皆沒有放在琴上。

“看不出來,這般柔弱的小姑娘,竟能奏出這般酣暢淋漓的曲子!”二皇子尚在回味中,指尖在幾案上一點一點,暗笑這位表弟真是一點也不憐香惜玉。

若他有個這麽美的小表妹,便是一個音也沒彈對,他也會誇她舉世無雙。

“對了,她父親是崔將軍罷?原是將門之女,怪不得。只是可惜了,被謝泠嶼這小子捷足先登了。”

言罷解下腰間玉佩要交給宮婢,卻被王貴妃攔住,無奈道:“你一男子,便是再贊許,隨意姑娘家送東西,亦是無禮。”

王貴妃拔下發間一枝鸞鳳含珠金步搖,交給侍婢,“去交給謝家表姑娘,就說她的琴奏得極好,本宮很喜歡。”

“也算我一份罷。”長公主隨手摘下腕上一個玉鐲子,

二皇子含笑望著鐲子:“姑母不是說這鐲子乃傳家至寶,將來要贈予兒婦麽?”

長公主明眸流轉,“不礙事,這樣的鐲子我還有好幾個。”

謝泠舟聞言,目光不覺又那道身影上,安靜乖巧的姿態,和夢裏跪在他榻上質問為何不讓她上榻睡時如出一轍。

他不自覺彎起唇角,但只一瞬,若有所思看向鐲子,眸色漸深。

繼而長指在另一手腕上的佛珠上觸過,將眼底暗流壓下。

宮婢將鐲子和金步搖送去給崔寄夢後,像是一記印章,象征著她被京陵皇親權貴接納。眾世家子弟再未將“南蠻子”,“邊陲”掛在嘴邊,對崔寄夢多了贊許,紛紛改口,稱她原是深藏不露雲雲。

本來以為她會借機給眾人難堪,畢竟當時她彈琴時那孤絕的氣勢,像被惹怒了,但崔寄夢自奏完琴後,姿態比先前還要謙遜,無論誰搭話都和善回應,給足了眾人面子,惹來不少世家子弟青睞。

這一日除去早先的意外,算是賓主盡歡,黃昏時分,馬車駛離長公主府。

後來,謝泠嶼一直未出現過。

謝迎鳶對兄長很是氣憤,但怕提起此事會讓崔寄夢多想,暗暗想著,過後回府定要和父親參他一本!

皎梨院和二房隔了大半個謝府,謝迎鳶見采月已候在了前院,便放心與崔寄夢告別,剛邁出步子,就聽身後的表妹低低叫了她一聲。

“阿鳶表姐。”她的聲音很輕,像是小孩子做錯了事。

謝迎鳶這才想起今日自己也對表妹冷下臉,頓生愧疚,回過頭看到她小鹿一般的眸子,心一陣軟:“欸,怎麽了?”

崔寄夢頓了頓,語氣誠懇:“今日多謝表姐照拂,我頭一回出門,不懂規矩,給表姐添麻煩了,實在過意不去。”

謝迎鳶睇視著她真摯的眸子,想起杯盞第四次停在崔寄夢跟前時,表妹仿徨的眼神,心頭驀地感到酸澀,以及愧疚。

出門前,母親再三耳提面命,說這種場合,偶爾晾一晾表妹,必要時再幫忙,她才能更快適應京陵。

她照做了,後來玩高興了,甚至把崔寄夢給忘了,不是沒發現崔寄夢不在了,只是覺得她也不是小孩子,長公主府侍婢眾多,總歸不會走丟,不必特地去找。

後來眾人都以為崔寄夢是說了大話,幾位貴女還笑說謝家怎會有這樣的親戚,謝迎鳶也氣急了,氣表妹不該說大話。

此刻回想,實在不該。

她放柔了聲音:“是我不好,粗枝大葉的不會照顧人,性子也急躁,說來今日表妹一曲廣陵散,連殿下和貴妃都贊不絕口,我們還沾了表妹的光呢!”

家中有位嚴厲的祖母,崔寄夢被指正的時候多過被誇,聽到誇贊,雙眼微芒浮動,頗受寵若驚。

謝迎鳶心裏更難受了。

二人道別後,崔寄夢攜采月一同往皎梨院走,謝泠舟走了過來,經過她身側時腳步稍頓,漫不經心道:“琴彈得很好,不知表妹師從何人?”

崔寄夢沒想著大表兄是在誇自己,認真回答他的問題:“教我琴的師父姓趙名疏,是桂林郡人士。”

謝泠舟略一思索,“你確定不是姓江?你彈琴的手法和一位故人很像。”

崔寄夢搖搖頭,雖好奇但她為人有分寸感,並未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