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稱謂

◎你喚他哥哥,卻只叫我表兄◎

崔寄夢剛走到皎梨院附近, 與謝泠舟撞了個正著。

青年原本眉目淩肅,見到她時目光放柔了:“表妹是從佛堂回來?”

崔寄夢摸了摸自己的臉,訝道:“表兄怎麽瞧出來的, 我臉上寫了字?”

謝泠舟笑:“是,寫著心事。”

每次她去佛堂找他, 都是視死如歸的模樣, 好似他那佛堂是什麽狼窟, 而她則是入狼口的羊。越這樣, 他想欺負, 顧及在外頭親昵讓她不安,只趁她不備,伸手揉了揉她頭頂:“去找我有事?”

崔寄夢理了理發髻, 眸光一轉,確認周遭無人才松了口氣:“阿鳶表姐和王三姑娘邀我去二皇子的馬球賽,我不大確定, 想問問表兄。”

她把自己的話記在心上, 謝泠舟語氣更溫和了, 問:“你想去麽?”

崔寄夢認真想了想,靦腆笑了:“我其實是想的, 可我不會打馬球, 怕到時出糗給大家丟人了。”

"傻孩子。"謝泠舟輕笑,正要伸手掐一掐她面頰, 被崔寄夢察覺了, 雙手捂住臉, 低聲道:“這是在外頭。”

“好, 這筆賬先記著。”他收回了手, “想去就去, 不會打馬球的話,我別院裏正好有馬球場,明日教你。”

崔寄夢眸光閃動,雨後晴空般的幹凈,欣然問他:“此話當真?”

謝泠舟無奈:“我騙過你?”

怎的沒騙過?崔寄夢暗忖著,學著他往日做派,不置可否,只綻出一個恬淡的微笑:"那就多謝表兄了。"

次日一早,她便和大表兄到了他的別院,此別院在城郊,不似謝宅奢華,但清雅素樸,頗有遠離塵囂之趣。

崔寄夢微嘆:“祖母當年也有托人在京郊給我購置田產,我原本還覺得自己小有私產,也是個富人,來了表兄的別院,才覺自己是坐井觀天。”

此處沒有外人,謝泠舟牽過她的手:“你我的關系,我的私產不就是你的?”

這話叫崔寄夢誠惶誠恐,往回縮了縮手,又被他用力握住了。

她素來不喜占人便宜,不論是無法丈量的情,還是可用銀錢估值的物。

沉默了會,她停下步子來,仰面看著他:“表兄,你為何對我這般好?”

謝泠舟亦停了下來,與她面對著面:“表妹認為是為何?”

她凝眉斟酌了下,道:“表兄定會說是因你心悅於我,可是因何而起呢。是你我共夢讓你留意到我,因夢生了情?還是因為別的,諸如才貌性子?況且喜歡也是有深淺之分的,我和表兄才相識半年,此前更不算熟絡,現下我和表兄在一起,卻覺得你待我比相處多年的親人還好,時常護著我,這讓我欣悅,卻又惶恐。”

謝泠舟凝著崔寄夢神色,驀然感覺此時此刻的她有些陌生。

在他印象中,她一直都是溫柔乖順的姑娘,待人真誠不留一絲余地,但如今看來,她的真誠的確不留余地,但信任是留有余地的,興許是為了讓自己不至於深陷,故而內心要與人保持一定距離。

他不擅說甜言蜜語,只垂眸看著她,溫聲道:“概因表妹真摯純善,能讓我放下防備去接近,且在某些時候,你我其實是一類人。”

崔寄夢微怔,眸光黯了一瞬:“可是表兄,若有和我一樣的女子出現,純善真摯,還能讓你有相見恨晚之感,你是不是……也會喜歡上她?”

謝泠舟被她問住了,凝神思忖須臾:“鳥獸尚且會情有獨鐘,更遑論人?即便有個同你一模一樣的人出現,你也還是你。何況情之一事豈能用秤去衡量,我同你一道經歷的事,與你相處時的每一息,甚至同做的每個夢,皆無可復刻。”

崔寄夢輕輕舒了一口氣。

也的確,若把感情拆成一項一項來比對,來追本溯源,再真摯的情誼,也會變成一本記錄收支、毫無人情味的賬冊。

她收起雜念和不安,轉過身,額頭在他肩上蹭了蹭,寬慰自己:“表兄說得對,我是世上獨一無二之人,便是來了個九天玄女也賽不過我。”

謝泠舟笑得胸腔輕震,手在她頭頂揉了揉:“對,賽不過你。”

崔寄夢這自己哄自己語氣叫他想起數月前,她從辭春宴回來那夜。

白日裏她受了委屈一直忍著,旁人都以為她是寵辱不驚,他卻在暗處見到她回府後才敢放心哭出來,經侍婢寬慰幾句,又破涕為笑開始自誇。

此時他才意識到,起初留意她的確是因為夢境,說見色起意也不為過,直到那次後,才對她起了些別的心思。

惺惺相惜有之,憐憫有之,摻雜了在夢裏褻瀆她的內疚,及伴隨而來那放縱而隱秘的快l感,連同反叛之心。

不管目的是否純正,的確是上了心。

謝泠舟握住崔寄夢的手,領著她到了一處寢居去更換騎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