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謀她。◎

可他的手指停留的有些久,與唇溫交融,快要融為一體。秦妧僵坐不動,像極了年紀小的妹妹,在兄長的“安撫”下,呈現出的乖順模樣。

是想在貧瘠的親情下渴望一份關愛嗎?

連秦妧自己都分辨不清。

夜已深,秦妧有了倦意,可心裏還想著一件事。

婚後的第三日,新婦會偕同夫君歸省回門,可她的娘家早已支離破碎,生母含恨離世、生父不聞不問、義父義母是個幌子,別說回門,就是返鄉,她都不知真正的家鄉在哪裏。

察覺出她的仿徨,裴衍松開那片嫩唇,“怎麽了?”

對於悲傷的事,秦妧不喜歡老生常談,悶聲搖了搖頭後,提起昨晚考慮的事,“咱們可以將西臥和書房打通嗎?這樣方便些。”

敏銳如裴衍,怎會不懂她的用意,只覺好笑,但一直打地鋪不是長久之策,再健壯的體魄,也會病垮,“讓魏野去辦吧。”

秦妧心生歡喜,適才還聚攏雲翳的眉間漸漸舒展,笑起來眼梢媚挑,慧黠靈動。

裴衍剛要提醒她別翹起狐狸尾巴,門外忽然傳來老管家的聲音。

“稟世子,府外有人求見。”

亥時三分,何人如此冒失,不請自來?

在秦妧不解之際,管家讓暮荷遞進來一個綢布包裹的物件,看樣子是件佩飾。

裴衍瞥了一眼,面上不見異樣,擡手接過時,攥在手中,沒有當著秦妧的面打開。

高門有高門的規矩,想要入府做客,需先遞上拜帖,等待答復。況且,不少門侍在是否通稟,以及答復的時長上,都是看人下菜碟兒的。能讓老管家親自過來一趟的,必是貴客或重要之人。

“我出去會兒,不必留燈。”裴衍起身,披上棠棣暗紋的寧綢深衣後,拉開隔扇走了出去。

秦妧怔然,隱約察覺出他的不悅。

暖幽清香的侯府院落,一排排六角蘭花掛燈點亮夜色。裴衍走到後院的角門前,對老管家和門侍吩咐道:“你們暫且退下。”

老管家覺得不妥,“來者邋裏邋遢,老奴恐他莽撞,沖撞了世子,還是讓下人陪著吧。”

“無妨,退下吧。”

在侯府,無人敢忤逆裴衍的話,老管家擺擺手,帶著一眾門侍和護院退離了後院。

夏日熏風將至前,總有幾日沁涼,裴衍拉開角門時,身上的氣息漸漸凜然,黑瞳更是蓄著濕潮的波瀾。

府外,一個衣衫襤褸的男子靠在元寶槭上,當見到裴衍本人時,臉上凝滿萬千情緒,臉皮卻是一松,扯出笑來,“呦,裴大世子,您可終於現身了。為了見你,小人可是跋山涉水,不遠萬裏前來投奔啊。”

他刻意加重“投奔”二字,可嗓音著實怪異,發出氣音,與正常嗓音不同。

面對咄咄之勢,裴衍淡淡迎上,少了平日裏的溫煦,“開門見山吧。”

男子清清喉嚨,偏頭啐了一口,收起了笑,“那我也不廢話了。上次的劫持,加上弟兄們的自由,世子打算拿出多少銀兩封我的口?我可事先做個提醒,順天府離此不遠,世子想要耍花樣,大不了咱們就魚死網破。等驚動官府,世子橫刀奪愛、殘害手足的醜事,可瞞不住嘍。”

風起,亢爽,深衣翻飛,裴衍擡起右手,任包裹玉佩的綢布隨風飄去。

玉佩之上,刻著一個“灝”字,明晃晃地呈現在月光中。

看著對方色厲內荏的模樣,裴衍淡笑,溫和儒雅,可黑瞳中還是翻湧出了異樣的情緒。他用玉佩撥開男子高高的衣領,瞧見一處淤青。

“這淤青,是被摻了毒的暗器所傷,才沒有消退吧。”

男子捂住脖子,憤憤難平,“還要拜世子夫人所賜!”

“嗯,一並算上。回頭,我讓賬房拿給你百兩紋銀,就此金盆洗手,做點正當買賣吧。”

狐疑襲上心頭,男子哼道:“你們這些世家子忒喜歡彎彎繞,愚弄我這等粗人。回頭,是多久?”

裴衍垂下手臂,依舊極具耐心,“那你不妨‘回頭’看看。”

男子下意識轉頭,還沒來得及看清徒然逼近的黑影是什麽事物,瞳孔就驟然縮小,喊叫聲戛然,倒在了地上。

月光下,寒刀入鞘,承牧踩住面部抽搐的山匪頭目,逐漸加大了力道。

“帶走吧,處理幹凈。”裴衍面上溫淡,看不出情緒。

承牧扛起山匪頭目,沒入幽暗的深巷交叉口。

**

回到素馨苑,裴衍指尖一彈,手中的玉佩呈弧線落入水井,發出噗通一聲,慢慢沉底。

他回到東臥,發現桌上留著一盞燈,應是秦妧特意留的。

放輕腳步,他走到拔步床前,撩起帳簾看向窩在被子裏側躺的女子。

燈火如豆,將他的身影映在了帳內。

那道身影,慢慢附身,籠罩在了女子身上,用攜來的屋外涼氣,置換了女子身上的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