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情義。◎

次日一早, 秦妧睡眼惺忪地醒來,下意識去探裴衍的體溫,一觸之際仿若觸碰到了炙燙的玉石, 登時徹底清醒,輕輕拍拂他的臉頰, “時寒, 醒醒。”

見裴衍睜開眼後意識有些混沌, 秦妧穿好衣裙, 喚來了懂得醫術的那名隱衛。

隱衛為裴衍把脈後, 解釋道:“先生內傷久不愈,加之心病難解,導致陰陽失衡、臟腑積熱, 還需靜養些時日,不宜再受刺激。屬下要為先生施針,還請夫人按著方子熬些退熱藥。”

寫下方子後, 隱衛遞給秦妧, 讓她去廂房的藥箱裏按量取藥。

秦妧快步去往廂房, 按著藥箱裏的字簽,以小秤量取起來。

可藥箱裏缺了一味“金銀花”, 而金銀花在藥方中的比重又很高, 不可略之。為了不打擾隱衛施針,秦妧找到劉嫂, 一同去往昨日那位郎中的家中。

聽完秦妧的需求, 老郎中熱心腸地接過藥方, 從頭至尾念了一遍, “這些藥, 我這裏都有, 直接用我家的藥釜煎煮吧。”

秦妧道了謝,帶著劉嫂,隨老郎中一同走到藥釜前。

想起昨日發生在溪畔的事,老郎中一面熬藥,一面意有所指地提醒道:“昨日老夫觀察了程大壯手背上的牙印,若是沒有猜測,應是當地的一種無毒的水蛇,連村裏五歲孩童都認得,程大壯不可能不認得......老夫這樣說,不知秦娘子可聽懂了?”

已被裴衍提過醒,秦妧認真點點頭,不會再給對方接近自己的機會。

劉嫂聽出弦外音,背著老郎中,對秦妧小聲道:“這大壯子也是鬼迷心竅了,娘子日後務必要多加提防。”

“好。”

“你們夫妻剛搬來沒多久,還不知他家的情況。他的父母原在皇城謀生,其母更是皇城出了名的穩婆,後來因為弄混了兩個大戶人家的嬰孩,不得已逃來這裏避難。昨兒夜裏,聽老陳講起,說是大壯喝多了自己吐露的,當年那兩戶人家的一位家主,就是現今湘玉城的總兵裴勁廣,你說這事巧不巧?不過事情都過去二十多年了,也沒有流出關於那兩戶人家抱錯子嗣的風聲,所以啊,他們一家人商量後,決定不再搬遷。如今他的父母相繼離世,留下他一人,也是怪可憐的。”

劉嫂平日很少聊人是非,但此事能讓秦妧知己知彼,有針對地加強對大壯的提防,也就多了幾句嘴。

秦妧在聽見“裴勁廣”三個字時,就沒有再搖動手中的蒲扇,粉潤的指甲也因捏緊了蒲扇的手柄泛起了白痕,“您是說,程大壯的先母,抱錯了裴勁廣的子嗣?”

“是啊,還是長子嘞,但大壯說,他母親當時是弄混了兩個嬰孩,所以也不確定,在分別抱給兩戶人家的家主時,不知是否蒙對了,但願是一場虛驚吧。”

渾身的血液似開始倒流,秦妧想起徐夫人曾笑談的一樁孕事。當年她們兩個閨友是在同一日分娩的,還曾打算訂下娃娃親,頭胎卻都生了男嬰。

若程大壯沒有扯謊,那裴衍有一半的可能,是樂熹伯和徐夫人的親生子!!

竭力維持住心慌,秦妧將熬好的湯藥送到隱衛手裏,在沒有打攪裴衍的情況下,帶著魏野,去了一趟大壯家。

當大壯瞧見未施粉黛的絕色佳人出現在院外時,幾乎是倒履相迎,可還沒等靠近秦妧,就被人從後面來了一記悶棍。

小半個時辰後,魏野鐵青著臉走出正房,朝等在陰涼處的秦妧點點頭。

秦妧扶住樹幹緩釋著情緒,“先生病愈前,先不要將此事告訴他。”

“屬下明白。”

“程大壯這邊......”

“夫人放心,那臭小子絕不敢多嚼舌根,也不會再出現在夫人的面前。”

魏野的目光狠辣異常,顯然對大壯使用了強硬的手段。

回去的路上,秦妧“獨自”穿梭在曲徑上,當瞧見幾個身穿甲胄的湘玉城侍衛並肩走來時,立即繞道前行,待回到家的附近,聽見老郎中嗚咽的哭聲,才得知那幾人是來村中搶奪藥材和口糧的。

扶起被推摔在地的老郎中,秦妧偷偷放下一袋子碎銀,帶著對裴勁廣的恨意回到家中。

堂堂正二品總兵,與落草為寇的強盜有什麽區別?

連附近的村落都遭到了“洗劫”,可想而知,湘玉城中的百姓是何種境遇。

**

湘玉城,唐宅。

晌午時分,唐九榆將細軟裝進兩輛馬車,就準備帶著周芝語、阿湛和兩名仆人離城了。

今日一早,他去往總兵府,與裴勁廣提起了辭別的事,並保證不會在出城後落井下石,自此做個閑雲野鶴,不問世事,希望裴勁廣能夠理解和通融。

都是場面上的人,加上這幾年的交情,他覺得裴勁廣不會過分為難。

結果也是如此,裴勁廣同意放行了。

可就在載著唐九榆等人的馬車駛出城門時,看守的侍衛忽然關閉城門,將馱著周芝語、阿湛和一名仆人的馬車阻隔在了門洞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