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第2/5頁)

余光望見在榻前殷勤捧藥的平嬪,原璁總覺得這位娘娘今日來得太巧了,這裏頭仿佛有什麽事,是他不清楚的。

可眼下也無從探究,原璁向內寢門外掃了眼仍被扣押著等候陛下發落的何公公,輕聲試探道:“陛下,那何師無……”

李豫疲憊閉眼,“殺。”

殿前禁衛各自領命而去。一隊執戟禁軍直接沖進顯陽宮,抓了庾靈鴻放上馬車,直出宮城。

庾靈鴻還懵懂不知,霍然像被拎小雞子一樣的對待,大感受辱,漲紅臉掙紮:“爾曹放肆!爾等奉了誰的令,敢如此侮辱當朝國母,爾等要帶本宮去何處!”

禁衛頭領冷笑著向南面一拱手,“吾等自奉了陛下旨意,‘請’皇後娘娘出宮,入寺修行。哦,閣下已然不是皇後了,廢後的旨意隨後便至。閣下,先行一步吧。”

“廢後?”

庾靈鴻恍如一盆冰水直澆到骨髓縫中,嘶聲喊道:“你胡說!我不信!我要見陛下,陛下!”

“陛下已決心與你這惡婦死生不復再見,勸你還是歇歇吧。”

拐角處突然響起李蘊的聲音。

只見長公主扭動著纖軟腰肢,攜婢不緊不慢走來,看著庾靈鴻的狼狽模樣,哼笑一聲:“畢竟你們娘兩個,一個敢下毒迫害功臣之後,一個敢串通禦前近侍替換天子的藥物,如此膽大包天的蛇蠍人物,陛下避之唯恐不及,怎還會見你?”

“蠶宮……崔馨……她事敗了?傅簪纓那個小賤人沒死?”

“不……”庾靈鴻陷入混亂中,太多變故讓她一時無法消化,瘋癲搖頭道,“你剛剛說什麽,太子換陛下的藥,他、他這是要做什麽?煥兒……你在想什麽,你為何如此糊塗啊!”

李蘊突然快步近前,一巴掌發狠摑在庾氏臉上,咬牙道:“這天底下數你最賤,還敢罵人?”

接著換手又是一耳光,“這一巴掌,是替阿婉教訓你,你就去破廟裏等死吧。倘若命硬,興許還能等到你那寶貝兒子同你團圓!”

庾氏的一只玉珠耳墜被打落在地,又被隨後駛離宮闈的馬車碾過,蒙上塵埃。

那朱紅色的宮門楣額上,“顯陽宮”三個黑地金燦隸字,在陽光下閃熠依舊,庾靈鴻至此後卻再沒能看上一眼。

她被一路帶到城外的石子岡,山岡上有一座荒無人煙的破廟,敗窗蛛網,荒草腐席,四面漏風。

這便是她最新的住所。

陪同庾氏來的除了看守在寺廟外的侍

衛,僅有一個年老耳背的媼奴。

庾氏被抓上馬車時身上單衣未換,發飾也不全,樣子說不出的狼狽。等過了要茶水沒茶水,要床褥沒床褥的淒冷一夜,次日清晨,這名養尊處優半輩子的婦人已是蓬頭垢面,渾身酸痛。

還有誰能來救她?

庾氏一族敗落很久了,她在世的唯一血親,庶妹小庾氏,因著自己的設計,這會兒說不定如何恨她,萬不可能來幫她。

太子——太子如今自顧不暇……

夫妻多年的陛下與她恩斷義絕。

庾靈鴻攏著單薄的衣襟注視四面破壁荒草,終於呆滯失神地想明白:她這輩子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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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李景煥在宮裏是跪著過的。

李豫寢殿的燈燭亮了一夜,他也知道有人在外跪了一夜,卻始終沒有召見這個忤逆子的意思。

秋夜露重,李景煥中宵一夜後,翌晨冷露濕衣,默跪在階下的半邊側臉蒼白如石琢。

“父皇,您當真半點不信孩兒嗎……”

李景煥一直跪到太陽西沉,身上沒有一塊骨頭不是僵硬的。當最後一片澄霞的余暉染上他睫梢,李景煥眼前發黑,竭力穩住發晃的身子,深深看一眼面前緊閉殿門,腮骨棱棱,硬是攢出一股狠勁兒拄地起身,踉蹌著轉身往宮外去。

他知道昨日母後被帶走了。

父皇不肯見他,他便去問問母後,到底為何要對簪纓下此毒手。

他知道自己的下場不會好了,可心裏還掛著一個人。

“殿下去何處?”貼身看守太子的禁衛攔住去路。

李景煥雙膝劇痛如折,強撐著自己站直站穩,側目啞道:“陛下還未廢太子,亦未禁我足。孤要出宮去石子岡,你不放心,跟隨便是。”

禁衛豈敢自做主張,忙差人回稟陛下。

殿裏頭靜了半晌,依舊沒有傳出什麽諭旨。禁衛見陛下態度無可無不可的,便明白了,點了一隊人隨太子出宮,名為保護,實為看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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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在山巒,給寺外這片環繞三面的連綿山岡染上一層紫金色的尖芒。

破廟內,夕陽普照不進,一片陰森氣氛。

庾靈鴻兩眼空洞地靠在一叢草垛上,望著那老媼端上的一盆雜質明顯的粗麥飯,是一口也咽不下去。

她心如死灰,刹那萌生出一死了之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