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帕子!”四目相對幾許, 簪纓受不住對方玩味幽深的眼神,敗下陣地嘟噥一聲,生氣不看他。

衛覦笑, 俯身撫了下她的背,在她耳邊輕念:“不怕,我扔了。”

“扔哪了?”簪纓緊張地擰動秀致的柳黛眉,那上面沾有……就算是扔, 也不能隨意處理啊。

可是衛覦姿態那麽遊刃有余, 她仿佛又回到那方悶潮的紅帳中,淺吟喑啼都由著他操縱。

衛覦在簪纓瀕臨羞急的前一刻, 拉著她的手探入自己懷中。

“騙你的,怎麽舍得扔。”衛覦唇裏溢出的熱氣搔著女子白玉色的耳廓,“我洗凈了,自己洗的,貼身藏著呢。”

簪纓聽到如此厚顏的一句話, 怔愣幾瞬, 轉頭陌生似地打量他幾眼。

她突而縮回按在衛觀白胸口的手, 掩住發燙的面。

衛覦就看著她笑。

衛覦是個男人, 還是個頂天立地的梟雄, 他骨子裏那點男人的壞, 沉甸得很,在與他喜愛的女子蜜裏調油後, 終於不遮不藏露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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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纓離開山陽城這日,得賴救濟而病愈的百姓們, 攜老扶幼, 相送十裏。

絕大多數的山陽城民, 至此終於深信這位霞冠緋衣的女娘子確實身負佛緣, 有起死回生的大神通。那派皓玉清姿,在眾人眼裏也變成可望不可即的仙頔天骨。

非如此,要如何解釋這位女娘子只身入城而不染疫病,又如何解釋她帶著舍利子一來,這座死氣彌漫的瘟城便起死回生了?

山陽百姓準備籌錢為這位女菩薩建生祠。

簪纓自知她在治疫一事所做的有限,不敢居功。帶來的驍兵向百姓傳話道:“女君說了,救治你們的功勞一在葛神醫,二在建康釋法師,多虧葛先生不辭危險勞苦地配制藥方,以及釋法師那顆舍利子,方能解除瘟疫,鄉親們要謝便謝他們。坊間禁設野祭淫祠,也莫要建何生祠,好生休息將養便是了。”

然而庶民的觀念非一時一刻能糾正過來,他們只信自己親眼看見的,依舊對簪纓心懷敬慕,殷殷致意。

只是眾人看見在女娘子身邊,還站著一位英武不凡的男子,就似那菩薩座前的金剛護法,以致誰也不敢過於靠近。

曇清方丈看著馬車前那兩道璧玉成雙的身影,卻是嘆息一聲。

衛覦耳力超群,當即看去,“我派人送方丈回濟南。”

他的聲音並不兇厲,相反,衛覦威嚴淩朗的面目因有芙蓉清靡的簪纓相伴在側,被中和得柔煦了幾分。

一垂眸,他便能看見簪纓潔白的耳珠和玉頸,劍眸眯憩,心情放松。

但曇清方丈還是無端冷瑟地抖了抖袈裟。

曇清心知,他這是在和百戰不殆的晉朝戰神搶人呐。

佛祖庇佑,佛祖庇佑……老方丈頂住壓力道:“不不不,優……唐娘子答應老衲,願在洛陽白馬寺為老衲安頓一落腳之地,不敢勞動大司馬。”

他可不是害怕,只是不在大司馬面前稱呼唐娘子為優曇華,也不失為一種、一種禮貌。

簪纓低頭含笑,輕勾一下衛覦的手指,“觀白,咱們先上車吧。”

他們已在途中耽誤許久,還不知洛陽那裏情況如何,接下來要馬不停蹄地趕路了。

在城外與女君會合的嚴蘭生見簪纓無恙,長舒一口氣之余,見城中百姓如此敬慕女君,眼珠一轉,不由計上心頭。

不過他察覺到大司馬似乎很反感女君與佛門沾邊,心裏掂量了一下惹惱大司馬的後果,乖覺地避開眼色,暫把心裏話壓了下去。

於是一隊驍兵護送這幾輛馬車離開山陽,先去往武德縣,等與從陵川歸隊的騎兵匯合後,直趨洛陽。

為首一輛馬車中,除了簪纓同衛覦,還有被簪纓請上來的葛清營。

之前事發緊急,葛清營顧著配藥救人,沒機會安生地給衛覦看個脈,此時,葛神醫指端落在衛覦的手腕上,聽其脈象,面沉如水。

簪纓不由跟著皺眉,她深知,即使現下已收集齊六味藥引,然羯人蠱頑固無常,還遠遠不到掉以輕心的時候。

她已發現了,衛覦自從打下洛陽後回到她身邊,他發作的時間已不是每月十六日那樣規律。只是衛覦的忍耐力遠超常人,有時他面上還像沒事人一般,是簪纓無意看見他眸底遊弋著暗赤的光,才驚覺觀白發作了。

這其中一部分緣由,又不得不承認是因為和她在一起的緣故。

她讓他動了太多的欲想。

可聚少離多的二人好不容易重新聚首,互解情腸,正是如膠似膝之時,想要分開,也不那麽容易。

簪纓垂下的手忽被衛覦另一只手握住。

衛覦向簪纓回以一個足以解憂的眼神,像極一個揆攝九天不服輸的少年郎逗著心上人開心,充滿朝氣與恣肆。

二人十指相扣的親昵,大大方方暴露在葛神醫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