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朱金漆》劇組開拍之前因為新增了章祺個人投的二百萬和愛珍酒業的贊助費三十多萬, 所以在拍攝和後期方面都稍微寬裕了一些,但也只是稍微而已。

幸好,這部片子沒什麽大腕兒, 片酬部分反倒是占支出比例中最少的。要不然, 總計不到一千五百萬的的預算還不夠請一個一線當紅明星——也許,半個也不夠。

秦妍入行多年, 雖然還達不到一線制片人的level,不過能力和人脈都還是有的,如果傾力運作一下,將這部影片送去參賽也不是難事。至於送去之後能不能入圍?能不能拿獎?

秦妍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只能說盡力而為吧。

她這次願意下大力氣幫老俞,拋開個人情感因素, 還因為以她專業的眼光來看《朱金漆》也確實是一部很不錯的片子。

和老俞之前拍的影片相比, 不論是從執導風格還是運鏡手法來說, 都有很大的進步。更難得的是,影片中再也沒有了那種想要傳達什麽什麽思想、提升什麽什麽意境的刻意感,而是用最平常的空境或者是恰到好處的留白等等手法,讓人感受到金漆這門傳統手藝於朱家祖孫三代來說意味著什麽。

秦妍在心中默默地嘆了一口氣:老俞年少拿獎, 被鮮花和掌聲恭維了好一陣子, 恃才傲物的他當時想要拍出更有深度、更有意義的電影,這無可厚非。但……

但入行多年的她客觀地說, 二十年前的老俞當時拍出來的東西確實是有‘為賦新詞強說愁’的意思, 難怪觀眾不認可、學院派也不認可。所以他後來票房慘淡並不完全是運氣差的緣故。

不過還好,這麽多年的磨礪(俞導:你直接說撲街好了,沒關系的)沒有將老俞擊垮, 在別人看來他是江郎才盡, 但是一直和他有接觸的自己等人才能發現他脫胎換骨的轉變。要不然這一次向北也不會叨叨著上了賊船——上了賊船, 又不是老俞綁著他向大編劇來的,明明是他自己聽完老俞的講述,忍不住跟來的。向北偏偏嘴巴還死硬,說:“我是擔心老俞你糟蹋了一個好故事。”

秦妍看著眼前兩個年齡加起來直奔九十歲的男人,無奈地說:“我去打電話,向北你下手輕點。”

老俞仿佛自己有了靠山,剛要抖起來,又聽秦妍說:“他腦子本來就不好,打傻了怎麽辦?”

……

電影的首映儀式就在溫綏舉辦,規格麽一切從簡。

路楠這邊有秦妍給的親友票,就給下屬們分發分發,讓他們去捧個人場。

首映日,路楠和田愛珍的座位還是挨在一起的,在前排。

章祺依舊是忙得沒有時間參加,同樣拿到了票的林燕懷疑章總是不是都把他自己投資過的事給忘了。

“怎麽可能忘了?”只是不太重視罷了,路楠笑著說,“快去後面坐好吧,快開始了。”

片頭和龍標都放過去之後,熒幕成了一片黑色,接著響起一陣雕琢的篤篤聲,伴隨著錘子鎬子與木材撞擊的聲音,熒幕漸漸亮起。

一位兩鬢斑白的老人佝僂著背,正在用銑刀一點一點地雕刻著什麽物件。他的身旁另有兩個年輕人,看架勢大約是他的徒弟,精細活兒是做不得的,只能拿著帶鉆頭的空心方鑿幹一些打孔的活計。

三個人正做著活兒,年輕人中稍長一些的那個就開口問了:“師父,這張千工轎得在今年中秋前做好吧?”

老人人稱朱老木頭,他咳嗽了幾聲說:“常老爺那邊傳過話了,八月初八他派人來取。到時候,錘子你和鋸子都機靈著點兒……”想來,錘子和鋸子是這倆年輕人的名字。

常是當地大姓,前些年出了好大好大的一個官兒,仰仗著他的勢,常家現在在溫綏鎮就宛如土皇帝一般。

朱老木頭口中的這位常老爺和傳說中的常大官是叔伯兄弟,他讓朱老木頭做活兒,當然不可能給錢的。事實上,要不是常老爺對朱老木頭家裏的木材看不上眼,大概朱老木頭家不僅得貼三年手藝,還得貼上好的木材無數。

那個叫鋸子的年輕人膽子大,嗤了一聲:“人家說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常家就是本地人,對咱們父老鄉親下起手來,也是半點情誼都不講的。”

這話太容易招禍事,朱老木頭撿起雕廢的小木片,啪嗒一下丟到鋸子的腦袋上:“你懂個屁!兔崽子,好好做你的活兒。滿縣城想要給常老爺獻寶的人多的是,人瞧得起咱們朱家的手藝是咱們的福分。”

錘子也出聲兒:“鋸子,師父說的對。”

等到晚飯前去洗手,鋸子才敢抱怨:“錘子哥,我就是氣不過。我爹為了這張千工轎,三年沒接別的活兒,要不是庫房裏還有點兒小物件、要不是你的手藝基本上可以出師了,咱家非得餓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