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有點折磨人。

踏入尹家大門,濃濃的書香氣息便縈繞而來,胡桃木櫃裏擺滿了各類書,很多都是早已絕版的古籍,被尹教授翻爛了也舍不得扔掉。墻上掛著一幅戴復古的詞作《木蘭花慢·鶯啼啼不盡》,是尹教授早年間的書法作品,為了悼念亡妻揮墨而下。

那時候尹教授的字還蒼勁連綿,隨著年事漸高,眼睛大不如前,寫出來的字到底差了點勁健透逸之姿。

前幾年尹教授便又把從前的這幅字找了出來,托人裝裱了一番掛在家中。

家裏入眼之處沒有任何娛樂性的東西,除了書還是書。再加上偏古典的中式家具,實木茶幾和擺放整齊的茶盤,給人一種嚴謹厚重的觀感。

梁延商立在客廳中間,環顧道:“你爸不在家?”

“出門買東西了。”

說罷見梁延商負手而立的樣子,笑道:“你不自在嗎?這又不是教導主任辦公室,你隨意點。”

“你家這氛圍還真有點像教導主任辦公室。”

“……”

尹澄輕笑出聲,從前尹教授的學生來家裏也跟梁延商差不多,一進門看見整面墻的書就開始不自在。好像下一秒尹教授就會隨機從書櫃裏拿出一本繁體古籍拷問他們似的。總之就是一種學術氛圍的氣場壓制,尹澄從小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倒不覺得有什麽。

她笑著對梁延商說:“要麽來我房間吧。”

梁延商跟隨尹澄走進她的臥房,那種緊張的學術氣場稍稍減弱。雖然尹澄房間裏的書也不少,不過被一些女性化的元素沖淡了一些。

“現在人都看電子書了,我還是覺得紙質書更有感覺,翻閱完一整本書的成就感像打完了一場仗。這點可能受到我爸的影響,看完的書舍不得扔掉,有時候突然想起來什麽需要查閱的,還能翻出來再看看,如果是電子書可能看完就想不起來再看了。所以你看家裏的空間都被書占了。”

“可以開圖書館了。”

梁延商隨手翻開一本歷史類的小說,應該是尹澄近期看的,她看得很仔細,還會特別標注。

“你平時會看書嗎?”尹澄問。

“以前不會,在國內讀書的時候身邊全是兄弟,每天出去瘋的時間都不夠,哪有心思看書。”

尹澄笑他:“你有,你看了不少漫畫書。”

梁延商也跟著笑了:“那是看圖畫,字都是一帶而過。大學以後一個人在國外沒事幹倒經常找些書看,不過我不怎麽看這類書。”

他拿著手中那本晃了晃。

“我看工具書比較多。”

“不是更枯燥?”

“也還好,需要用到那方面的內容就不覺得枯燥了,就像查字典,正好需要答案。比如我搞貿易的時候,對國際貨物買賣合同,貿易法,理論政策類的一些書籍就會特別感興趣。我看書比較務實,沒你涉獵這麽廣。”

尹澄目光落在那本歷史小說上,擡了擡下巴:“借你看看啊?”

她故意逗他的,這本書將近六百頁,整體布局像一座迷宮,人物關系錯綜復雜,又多是詩詞,讀起來晦澀難懂。很多人堅持不到第一章 節就放棄了。

未曾想梁延商還真應下了:“那我回去試試。”

他側了下視線看向靠墻的米白色床,床上擺了一個枕頭和一個靠枕,淡藍色的冰絲面料整潔溫馨。

“你平時晚上是躺在這裏跟我發信息的?”

“不然呢,我總不能站在廚房發信息吧。”

窗戶開著,窗簾微晃,夕陽淡淡的光浸了進來。房間沒開燈,光線半暗,氣氛也變得曖昧。

“第一次聽見你聲音就是躺在床上,當時以為你應該是挺斯文的長相,戴個眼鏡那種。”

梁延商聽見她這個形容,皺起眉峰:“你不會跟我媽一樣膚淺,喜歡那種油頭粉面的小生,就像樓下撕貼紙的那位吧?”

尹澄靠在飄窗上,余光正好能瞄見下面賣力的謝晉,他叉開雙腿奮力扣貼畫的模樣讓尹澄開始懷疑自己從前是不是瞎了啊?

她自嘲地笑了起來,清冷的眉目一旦舒展,好似滿園的春色在臉上綻放,讓人挪不開視線。

“你昨天晚上怎麽回家的?”

梁延商放下書,他的氣息靠近,裹挾著令人著迷的清爽感:“走回家的。”

“少唬人了,那得多遠。”

他黑亮的眸子裏含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勾起她的手:“心疼了?”

尹澄垂下眼睫,掩飾著突如其來的悸動,聽見他說:“人不能太好說話,你和你爸爸在這住了這麽多年,鬧開了不好看,這個惡人我來做。”

搖曳的光在尹澄的眼裏暈染開,她曾經也是個一心只讀聖賢書沒有什麽壓力的小女孩。自從大二那年尹教授出事後,她遭受到四面八方的嘲諷謾罵。謝晉的冷漠,親人的遠離。她承受著前所未有的惡意,將尹教授從閻王手裏奪了回來,休學打官司,披上盔甲與整個世界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