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你弄臟了我的劍穗◎

北陽境。

一望無垠的冰原之上,天地茫茫一色。

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地灑落,不多時便又添一層積霜,凜冽的寒風日復一日地拍打著門窗。

皚皚冰雪間,小鎮客棧門前兩個半舊不新的破爛燈籠竟成了此方天地裏唯一的一抹紅。

跑堂的小童原本正偷偷趴在櫃台後面打盹,正夢到精彩處,客棧大門忽然被人推開,冷風呼啦啦地往裏灌,凍得她瞬間激靈起來。

眼都還沒完全睜開,已然下意識地站直了身子,問:“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溫壺酒。”

淡漠低沉的男聲好似雪中飛瓊,瞬間喚醒了鹿二的神志,她下意識地擡眸,入眼是一只手。

骨節分明,虎口薄繭。

持劍的手。

她的心跳不自覺地漏了一拍。

來人身披蓑衣,頭戴鬥笠,大半的身軀都被籠罩著,卻依然能從其身姿中看出幾分挺拔。

“好、好的,請稍等。”十三四歲的小姑娘緊張地咽了口唾沫,說話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可對方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鹿二有些失落,但還是老老實實地抱著酒去了後廚。

老板娘正巧從樓上下來,一瞧見她懷裏抱的酒壇,臉色頓時就變得微妙起來。

她撇撇嘴,頗有些不屑地問:“那人又來了?”

“嗯。”

“又只點了一壺酒?”

“嗯……”

老板娘嗤了一聲,像是終於找到了點似的,迫不及待地嘲諷道:“真窮酸。”

“來了大半個月,不住店也不點飯菜就算了,連壺靈酒都舍不得,回回都點最便宜的燒刀子酒,他怎麽不直接點碗白開水算了?!”

鹿二:“……”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一開始對方原本確實是這麽打算來著,但是後來老板娘死活不同意,這才勉強換成了最普通的燒刀子酒。

一壺只要幾十個銅錢,普通人都不一定會點的那種。

不過這話就不必說給老板娘聽了。這個節骨眼兒上,鹿二可不想觸她的黴頭。

大半個月前,這位客人剛來的時候,他們家老板娘可是眼睛都看直了,親自招待不說,態度更是破天荒地溫柔似水。

然而那天任憑她使出渾身解數圍著對方轉了大半天,青年卻始終不為所動,全程對她熟視無睹。

最後好不容易開口,他卻只說了兩個字——

“結賬”。

那一晚可把老板娘氣得不輕。

屬於是午夜夢回都能從床上驚坐起來懷疑自己是不是風韻不再了的那種,後面幾天連著睡了好幾個硬漢才慢慢找回自信。

但有句話怎麽說的來著?

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

從那以後,老板娘每次一見到這人都要想方設法地刺上幾句彎酸話,鹿二起先還怕得罪客人,這會兒已經習慣了。

比如現在——

“果然天下劍修都一個德行,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摳搜勁兒,就那榆木腦袋,日後要是能討得到媳婦就怪了!有本事就和劍過一輩子去吧!”

“真是白瞎了那張臉!”

“……我先去溫酒!”

眼看著老板娘又有長篇大論的趨勢,鹿二連忙貓著身子從老板娘身邊鉆了過去,趕在後者滔滔不絕之前成功脫身。

那迫不及待逃之夭夭的樣子,連掩飾都不帶掩飾。惹得老板娘見狀又多翻了好幾個白眼,之後才冷著一張俏臉去了大堂裏。

“都是些榆木腦袋!”

她邊走邊嗔罵。

……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絲毫沒有要停歇的意思,之後店裏又陸陸續續來了不少客人。

他們這客棧不大,除了老板娘和負責跑堂的小童鹿二,就只剩下一個常年待在後廚的掌勺師父。

由於鎮子地處偏遠,平時倒也不怎麽忙,三個人應付下來綽綽有余。

但近半個月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每天都有不少生面孔來往,連帶著自打出生就沒出過遠門的鹿二都聽了不少外界的軼聞。

比如近來中洲境內某個修仙世家的子孫因爭權鬥利大打出手,卻不想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幾房勢力死的死傷的傷,家主之位最後竟然落在了一個毫無靈根的病秧子手裏,著實令人大跌眼鏡。

又比如再不過不久,東滁境幾年一度的春日宴便又要到了,屆時全境上下廣迎仙客,紙醉金迷,水榭畫舫笙簫不斷,各家花魁風情萬種,場面香艷至極。

當然,更多的還是圍繞著近幾個月來地魔頻繁現身的事,以及這一個多月裏不知從哪兒刮起的秘寶傳聞。

說實在的,鹿二在這兒窮鄉僻壤生活十多年了,每天除了雪就是冰的,別說什麽天材地寶了,連塊大點的靈石都沒怎麽見過。

但那些外面來的修士卻不相信,總覺得他們是在撒謊。

不少人一進店,連肩上的雪都懶得抖便直沖櫃台而來,話裏話外都在打聽這附近是不是出了個可以重塑根骨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