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妙計

懸掛出來的海捕文書讓吳升鎮定了許多,但他還是沒有貿然亂動,自己在郢都人生地不熟,且先原地躲避兩天,找機會再出城。

回到白龍池,依舊是石橋下,吳升抱著肉脯就啃,啃得滿嘴流油。吃完後就在原地睡了,這一覺卻睡得極不踏實,有點風吹草動便立刻驚醒。

午後時分,白龍池忽然來了一隊楚國衛士,瞧這模樣,似乎是要駐紮在這裏。

這批衛士人數不多,也就是二十余人,但逼得吳升沒辦法繼續待下去了,跟某處墻角旮旯好不容易熬到天黑,趕緊翻墻出去。

實在也沒地方可去,只能暫時寄身於國人坊某戶人家的柴棚中,一邊鉆進草垛中取暖,一邊還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著實辛苦。

忽聽外頭有人高喊:“抓到了!抓到了……”

立時從各處房舍中湧出不少人來:“抓到刺客了?”

吳升一個激靈,藏在草垛中一動不動。

只聽外面一片嘈雜:“哪裏?哪裏?”

“是刺客麽?”

“我先看到的……”

“一起看到的,你想汙了我那份?黑心東西……”

“去叫坊甲來……”

吳升大概聽明白了,不是自己暴露了行藏,而是坊中捉到了一人,於是小心翼翼撥開幾根茅草,就著縫隙往外看。

果見不遠處街道上跪著個蓬頭垢面之人,身邊圍了一堆本坊的國人,各自拎著刀、棍、木耙。

不多時,坊甲就趕來了:“又抓了一個?瞧清楚沒?”

“應當是了,沒錯的。”

“背上還有傷,布告不是說刺客受傷了麽?”

國人們紛紛道。

坊甲拽著那人的頭發,拖到坊墻下,拿火把照著他的臉,比對著布告上的畫像辨認,瞅了半天也沒瞧出個所以然來。

旁邊有人道:“是了是了,很像!”

又有人道:“先送去廷寺再說,萬一是呢?”

還有人道:“就算不是,那也是野人或者奴,野人不可留宿城中,奴不可私逃,都是犯禁的,報了同樣有賞。”

那人兀自掙紮:“不是刺客,不是刺客,莫要冤我……”

然而他的哀告卻沒什麽卵用,被一行人拖著走了。

草垛裏的吳升仔細思量起來,聽這意思,南坊已經抓了不止一個“刺客”,想必別處也不會少。

既然抓了那麽多刺客……

吳升眼睛亮了。

想罷多時,他從草垛中鉆了出來,身上沾滿了草根草芽,再把頭發搞亂,這才大搖大擺來到外面。

隨便選了一戶人家,翻過低矮的土墻,擡眼就看見屋檐下吊掛著的一串串肉脯,不由暗嘆,郢都的國人就是富庶啊。

正好肚子餓得狠了,於是摘了一串,摘完就坐在小院裏大吃大嚼。

房門開了,探出來一張獵弓,弓上有箭,持弓的是個老頭,他身後跟著個老婆子,手上握著根擀面杖。

吳升兩口將肉脯塞進嘴裏,擦了擦嘴邊的油漬,舉起雙手:“對不住了老人家,實在餓得狠了,吃了塊肉,要打要罰任憑處置,當然,我建議最好把我送官。”

雙方對峙了稍許,老婆子忽然就是一嗓子:“來人哪,抓到刺客了!有刺客!”

周圍鄰裏立時各開家門,不少人向著這邊趕來。

吳升高舉雙手,四下轉著圈,以示無害:“我身上沒有刀劍……”

話音未落,後腦勺就挨了一記擀面杖,頓時栽倒。

耳聽那老婆子叫道:“我家抓的,我家打暈的,賞金我家拿大頭!”

吳升處於半暈眩狀態,也不敢起身,只是雙手護頭,不停分辯:“別打別打,我沒有刀劍,不傷人……”

兩個年富力強的將他架起來,拖到坊墻下,吳升努力把頭擡起來,露出臉蛋,露了左臉露右臉,盡量讓他們辨認清楚。

須臾間,坊甲又到了,嘟囔著:“剛送進廷寺,怎的又來一個?今日都送了五個了。”

關於吳升的模樣和畫像是否相似的問題,再次引發一陣爭論,爭論的結果自然是沒有結果,不管如何,坊甲又跑一趟,將吳升送進了廷寺。

廷寺中一派忙碌,吳升被送進來後,立時有人上來將他扒光,驗看他有沒有傷口,與通緝布告是否相符。

之後又拿水給他洗臉,看是否刺有紋印,如果有,那就是逃奴,各家紋印都不同,是哪家的就送回哪家,送回去後有很大可能被處死。

檢驗完後,由寺吏登記。

那登記造冊的小吏都麻木了,問:“叫什麽?家在何處?”

吳升回道:“小人季白,無家,混在城裏討口吃食。”

自稱小人,這就表明身份,不是國人,而是野人;說自己無家,表示自己不是郢都人,是野人中的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