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濮台

聽吳升說要向帳內和列國重臣議事的元司馬傳話,刀白鳳當即搖頭:“我大庸風俗,比試前不得與他人交談,此為不吉之兆。”

吳升有時候會為這幫人壯烈的義士之風而感動,有時候也會為他們的死腦筋而捉急,但這種觀念不是一兩句話可以扭轉的,因此只能換個方式,取了根竹簡過來,寫上句話,交給刀白鳳:“把這個遞進去,不說話,這下可以了嗎?”

刀白鳳琢磨了一盞茶的工夫,這才猶豫著去了元司馬的大帳外,將竹簡交給守衛的修士,指了指裏面。

雖然還是沒有說話,但意思是相當明確的,那守衛修士不是傻子,接了竹簡後進帳去了,轉眼出來,向刀白鳳點頭,示意傳進去了。

稍待片刻,大帳中的爭執聲猛然間激烈了起來,吳升慢慢向元司馬大帳靠近,聽到的話語也多了一些。

“……豈能如此?與規矩不合!”

“哪裏不合?哪條規矩中言明不可?”

“我等皆為盟友,何必為靈材作假?”

“既然不假,為何不敢驗之……”

“元子讓,你是不信我大魚麽……”

“……非不信,乃為公正……伯歸兄不要誤會……”

爭執半天,似乎魚國那位大夫終於同意了,氣呼呼道:“那就驗看便是,不僅驗我魚國的靈材,你庸國的靈材,也須交我魚國丹師驗查……”

“子讓兄,伯歸兄,二位息怒……”

“誰怒了?我們沒怒……”

吳升心情舒暢,哼著小曲兒顛兒回營帳,刀白鳳躺在帳中“嘩啦”一下起身:“成了?”

“成了。”

“能成?”

“為何不能?”

“都是大夫,能聽你我的?”

“固有思維,固有思維害人啊!”

“什麽?誰害人?”

“要敢於打破傳統啊刀兄,不去試怎麽知道?你可是元司馬的門下士,不是過去那個普通的國人小民了,你有建言之權,也有建言之責!”

刀白鳳默然片刻,靜靜躺了下去,也不知想些什麽。

轉過天來,營中轅門大開,元司馬的門客衛士留下守營,公子慶予的門客衛士各執旌旗,簇擁著公子慶予和元司馬來到濮台之下,稍待片刻,開始沿著山脊緩步登頂,吳升和刀白鳳自然在隊伍之列。

高台上中央有座石台,是塊巨大平整的臥牛石,是當年第一次濮台會盟時所立,既是盟台,也是祭台,沖北的方向做了個旗門。

四國諸侯同時登台,各家衛士都是約定好的三十人,此外還有提著箱籠的仆役數人,於濮台四邊分立,所執旌旗於風中獵獵作響,人雖不多,卻頗有氣勢。

各國一名重臣陪同本國國君上前,八人站成兩排,面向旗門肅立。若依爵位高下和國力強弱,本當由庸國主持會盟,但以公子慶予的身份,排位只能站邊上,因此由封為子爵的魚國國君主持。

當然,實際主持的是魚國太宰伯歸。

會盟開啟,此為申約之盟,非歃血之盟,故此不作大宰三牢,不殺牛羊豬三牲祭天,當然也就無人去執牛耳獻盤——否則楚國直接就要派兵征伐了,只殺錦雞為祭,拜祀風雨雷電四師,祈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盡管如此,魚國太宰伯歸依舊主持得興高采烈,魚君也面含春風,滿是自得。

吳升立於本方之列,嘆息道:“國君應當來的……再盟幾次,魚國就真的壓在咱們頭上了。”

刀白鳳搖頭:“國君有疾,司馬曾言,來了有失君儀,恐為諸侯所笑,不如不來。”

吳升問:“足上什麽疾病?連靈丹都治不好?”

刀白鳳道:“國君壽一百二十三了,已然垂垂矣,至腰以下,毫無知覺,為之奈何……”

吳升眼睛眨了眨,沒再吱聲。

說話間,祭拜完畢,接下來就是會盟的重頭戲了,重訂矛貢之約。

台上國君和重臣們翹首以待,等來一位高冠博帶者,魚國太宰伯歸介紹,此人是楚國南方大郡揚州尹之左徒,名叫申鬥克,此番特來監約。

吳升當即取出飛鴻劍,往剛剛愈合的傷口上劃了下去,費了不少力氣,終於血流如注。

刀白鳳呆了呆,驚問:“申丹師何意?”

吳升一邊敷以冬筍丹,一邊道:“割面以明志,嗯……”

刀白鳳不禁肅然致敬:“申丹師……”

吳升凝目辨認這個申鬥克,怎麽看怎麽陌生,再一想,揚州離郢都千裏之遙,這位又是揚州尹的助手,再加上破相,想必是認不出自己了。

申鬥克向幾位國君見禮之後,便退到旁邊監看,太宰伯歸繼續主持比試。

今年四國矛貢之物總值千金,需貢爰金百鎰、法器三百件、丹藥兩千枚、靈材八十斤、絹麻六百匹、靈酒二百壇、稻米百車、獸皮五百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