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炸爐

煙霧散去,刺鼻的氣味傳遍濮台,露出丹師雲濟。雲濟眉毛胡子都燒焦了,身上煉丹的袍服上燃燒著一寸寸火焰,他卻呆坐不動,恍若未知。

他身前的丹爐已然被火焰吞沒,余焰如蛇,竄出去丈許遠近,連帶著雲濟身前那口盛放靈材的箱子都燒了起來。

煉丹失敗並不奇怪,失敗的原因也多種多樣,不勝枚舉,但失敗到丹爐炸毀,這是極其罕見的,對於成名丹師而言,這是最低級的錯誤。今日比試煉丹,比的是最常見的烏參丸,而烏參丸,更是雲濟最擅長煉制的靈丹,是他所謂師門淵源、獨樹一幟的丹法,因此,雲濟煉丹竟至丹爐燒毀,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

雲濟已經完全懵了,腦海中一片空白。今日煉丹,從投料進爐的那一刻起,就感到種種不順,抽取靈材中的靈力時,似乎比往日艱難許多,滿是滯澀之感,往往抽取三分只得兩分。而在控火時,丹爐吸取真元也多有阻隔,真元打進去三成,往往只進得兩成。

而更令人絕望的是,丹爐用到後來,竟有真火接續不及之感,自己情急之下加大發力,終於導致丹爐炸毀。

今日的一切,就好似自己的煉丹水平忽然之間降了一個大層次,回到了自己拜師之前……不,比拜師之前的自己都不如!

身為丹師,如果不能煉丹,還有什麽用?雲濟頓生絕望之感。

城門失火,必然殃及池魚,旁邊的吳升遭受波及,滿臉都是黑灰,須發也被火焰燎去多處。但他顧不上自己安危,沖到雲濟身邊,將雲濟推倒在地,擡腳就踩了上去:“快來滅火!墨遊、嶽中,來啊!”

一通瘋狂的踩踏之後,雲濟身上的火焰終於被踩滅,他直到此時,才感受到劇烈的疼痛,分不清是燒灼之痛,還是踩踏之痛。

但痛感卻令他猛然清醒過來,一個念頭在心底勃然而生:我不想殉丹!

雲濟掙紮起身,高聲叫道:“我不服!今日……丹爐、靈材皆不濟事,非戰之罪!”

見國君和重臣們都沒說話,雲濟繼續嘶聲道:“今日只是意外,我之丹術,四國皆知,百越皆知,天下皆知!竟因一遭失誤而至殞命,比試之法,不公!”

高台上,元司馬怒道:“往年會盟,你雲丹師勝了,其余丹師殉丹,你為何不說比試不公?今日輪到你元丹師敗了,便是不公?何其可笑!”

雲濟叫道:“我要看申五的丹,他煉的丹呢,在何處?在何處?”說著,往台上沖去。

元司馬想要阻攔,卻被太宰伯歸擋住,放了雲濟登台,雲濟見了丹藥,驗看少時,如同抓了根救命稻草,高聲道:“如此烏參丸,怎可為矛貢之物?申五之丹,貽笑大方!”

元司馬斥道:“爾真小人,丹爐已毀,敗局已定,卻不願認輸,反來胡攪蠻纏……”

太宰伯歸道:“雲丹師雖說敗了,但有句話說得不錯,若以此丹茅貢,恐惹楚王之怒啊。楚王一怒,血流千裏,我等如何當之?”

元司馬氣樂了:“申使在此,尚未發話,魚君便越俎代庖了?君莫忘之,你我皆茅貢之國!”這是提醒別忘了身份,屁股不要坐歪了,今後以此丹為準,貢給楚國,四國負擔大為減輕,難道不香嗎?

伯歸卻沒這個自覺,而是順水推舟:“既如此,便請申使明斷,此丹是否可貢,楚國收是不收。”

申鬥克重新於盤中取了枚吳升剛才煉制的烏參丸,在眼前看了看,放了回去,搖頭道:“諸君,恕大楚不受此丹!”

雲濟激動得大聲贊嘆:“申左徒高明!”

公子慶予向夔君和麇君道:“今日比試,誰勝誰敗,一目了然,怎能變黑為白?二君不可不察!”這是提醒他們,如果連勝了都要判敗,將來他們兩國也必有今日。

這兩位國君也知道其中的厲害,當下均道,當依規而定。吳升勝,這是毫無疑問的,依照規矩,當由庸國承接靈丹煉制,庸國丹師能煉什麽丹,就貢什麽丹。

太宰伯歸打圓場:“今日比試,算庸國丹師勝,但這烏參丸無法茅貢,也是事實,能煉出矛貢之丹、令楚使認同者,唯雲濟丹師……”這是退了一步,承認勝負結果,卻要硬保雲濟之命。

但元司馬是一定要除掉雲濟的,為庸國永絕禍患,否則三年之後再比,焉能如今日這般再炸丹爐?當下連使眼色去瞟刀白鳳。

他和刀白鳳之間還是很有默契的,兩個眼神過去,刀白鳳就明白了,忽然高叫:“大庸司馬門下士、刀白鳳求見諸國國君、卿大夫!”

伯歸側目而視,見庸國衛士中閃出一人,皺眉問道:“你是丹師?”

刀白鳳道:“並非丹師,外臣乃劍士。”

伯歸斥道:“汝非丹師,與汝無幹,此非比劍,比劍之時你再入場,還不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