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庸爵

一連等了多日,申鬥克實在等不下去了,他將崔明再次招來,展示了從揚州快馬發來的軍令:“吳軍三千已過桐水,將攻鳩茲。”

崔明驚道:“來得好快,誰在領軍?”

申鬥克道:“是公子燭庸。”

崔明沉思道:“來者不是公子光?如此,當不懼之。公子光有賢名,臨淄傳其有包容四海之雅量,勇毅果決而不張揚,下回見了,能避則避……至於這燭庸,臨淄也有評論,其人優柔寡斷,行事瞻前顧後,難成大事。”

這就是臨淄豪族子弟的底蘊和眼光,隨時點評天下人物,申鬥克對此非常滿意,道:“話雖如此,吳軍三千劍士,俱為精銳,當者披靡。王上已向揚州下令,從揚州調兵東援鳩茲,州尹說,由我率軍出征。”

崔明喜道:“好事啊,戰後論功行賞,當可分潤軍功矣!”

申鬥克道:“我不能於此地再耽擱了,已等了三日,為何左搏還不來?”

崔明搖頭道:“這卻不知。”

申鬥克問:“能否將申五強行帶走呢?我直接定他或有之罪?”

崔明道:“玉尺驗丹已然失敗,若是再無人證……如此強為,非智者所取。左徒,須知四國雖小,畢竟為國,當真鬧上郢都,安知王上之意?”

申鬥克沉思良久,道:“你去放出流言,可行乎?”

崔明苦笑道:“左徒不知,申五於上庸聲望極高,流言於他無用,誣他煉制劣丹,誰敢去說這話?恐為上庸國人打死於街巷之中。”

申鬥克嘆道:“的確是個好丹師,連龍虎金丹都給他煉出來了,可見已得羨門子高真傳,此事我一直壓著沒讓州尹和右徒知曉,但他們遲早會知道的……惜乎品性不良,不能為我所用……”

崔明問:“如之奈何?”

申鬥克想了想,道:“繼續查訪左搏下落……你說他為何不來?”

崔明猜測:“不外乎二,要麽舍不得那筆售賣偽劣烏參丸的錢財,攜金而逃,要麽富家子弟,畏懼牢獄之苦……說不定二者兼而有之?”

申鬥克嘆道:“當真是昏聵之輩,眼光狹隘,就不能考慮長遠一些麽?四國之人皆若此類,難怪為我大楚所敗,輾轉至此偏僻之地……再等一日,若他還不來……”

“該當如何?”

“申五不能為我所用,也不當為四國所用!”

“這……申五乃公子慶予門下士,若是強令公子將其斥退驅逐,恐引天下議論。”

這年月,可以在下面動各種手腳,讓別家門客自行改換門庭,但絕不能公之於眾,更沒有公然要求別家門主不許納士,或斥逐門客的道理,這不合規矩,今日你做初一,明日別家就做得十五,這是動搖所有卿大夫根基的事情,如果傳揚出去,會引發眾怒,壞了規矩的申鬥克就別想在楚國站住腳跟了。

申鬥克當然知道,冷笑道:“我沒那麽蠢,自然有我的辦法!”

申鬥克在猶疑之中又等了一天,還是沒有等來左搏投案自首,終於下定決心,提出要拜會庸侯。

庸侯已在病榻上躺了好幾年,其實已經行將就木,奄奄一息,多賴靈丹支撐。一國國君的死生,哪怕是附庸,於楚國而言也是大事,申鬥克的拜會要求自在情理之中。

庸國兩位公子——慶予和成雙一起現身,共同簇擁著申鬥克進入宮中。

申鬥克向庸侯行了外臣拜見之禮,挑簾望之,見庸侯面色憔悴,目光散亂,忍不住嘆息:“君上,外臣前來探視。”

庸侯眯了眯眼睛,努力道:“有勞左徒了。”

申鬥克問:“君上氣色尚佳。”

庸侯道:“左徒說笑了,寡人壽元將至,病在不治,已無多日,勉力支撐而已。惟念上國使者未至,恐去之無禮,故此惴惴,不敢先趨。”

申鬥克思索著,字斟句酌道:“屈尹曾言,君上為政,度德而處之,量力而行之,可謂知禮矣。”

庸侯默然片刻,咳嗽幾聲,道:“多謝州牧,多謝左徒,寡人……咳……愧不敢當。”

申鬥克微笑道:“君上於大庸社稷之功,天下皆知,如何當不得?只是不知後人可續君上之德乎?”

庸侯問:“左徒有以相教?”

申鬥克低頭謙辭:“豈敢置喙。今已知君上之情,當稟郢都,還請君上保重。”

言罷告退,自宮中而還。

申鬥克以楚使身份探視庸侯,為庸侯作評,且提到後人,其意已明。

當夜,公子成雙駕臨館驛,與申鬥克飲宴多時。

第二日,公子慶予邀請申鬥克行獵,至晚方歸。

元司馬入公子慶予府邸相詢,慶予道:“今日行獵,吾以言語試之,楚使顧左右而言他,卻道將領軍征吳,說是吳國劍士乃天下強師,擔心大戰一起,士卒傷病過甚,恐士氣大沮。又說若是軍中有丹師隨行,可勵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