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儺溪部

篝火旁的動靜有點大,遠遠圍了一圈人。

冬筍上人將壓在身上的一條胳膊扒拉開,穿上衣衫,從帳篷裏鉆出來,一邊系褲帶,一邊往篝火邊走。

只見火光跳動中,三條身影糾纏在一起,依稀分辨出是吳升和兩位大寨主。兩位大寨主忙得不亦樂乎,一個踩著吳升的肩膀,拽著他一條胳膊,正用碩大的開山巨斧不停往下砍,另一個舞動長錘,沖著吳升鼻梁上猛砸,一記又一記。

而吳升似乎傻了一般,任砍任砸,口中兀自喋喋不休:

“哎,我去……”

“行不行啊?”

“還差一點兒……”

“快見血了啊,加把勁兒……”

冬筍上人大驚,從袖袋中摸出兩截新煉制的假雷擊木,雙臂一振就拋了過去。假雷擊木分別砸在刀南蛇和凰飛龍頭上,冬筍上人認準時機,掐訣!

砰然之聲大作,兩團煙霧騰起,煙霧中有火光乍現。

冬筍上人雷擊木得手,揮動短杖就要往上闖,卻被冬雪一把拽住。

冬筍上人怒道:“做甚?並肩子上啊!哪裏有你們這樣的?老夫在狼山時……”

冬雪翻了個白眼:“冬掌櫃莫急,大夫在和兩位大寨主結拜。”

冬筍上人愣了:“這是什麽道理?”

冬雪撅了撅嘴:“誰知道呢?”

煙霧散去,兩位大寨主滿頭滿臉都是黑灰,雖說假雷擊木傷不著他們,卻也鬧得很是狼狽。

冬筍上人的一擊,似乎成了壓垮四角牛的最後一根稻草,兩位大寨主拋下巨斧和長錘,一屁股坐在地上,各自氣喘籲籲。

吳升鼻青臉腫,胳膊上也是青一塊紫一塊,疼得齜牙咧嘴,但就是不見血。說實話,他自己也沒想到,隨著修為的逐步提升,體修上的功夫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無奈之下,只得咬破舌尖,飆出一口鮮血射入碗中——他真不想這樣,但兩大寨主實在不給力,只能出此下策,希望他們不要嫌棄才好。

“打出血了!兩位哥哥好本事,來,咱們歃血為誓,義結金蘭,飲了這碗酒,今後就是一家人!”

吳升端起木碗,閉住呼吸,假意飲酒,卻只沾嘴皮子,沒敢往嘴裏送,這血酒實在沒法下咽。

凰飛龍接過酒,看了看殷切期盼的吳升,又看了看咧著嘴傻笑的刀南蛇,將酒碗送到嘴邊,一仰脖……

忽然想起吳升剛才從嘴裏飆出來的那口老血,忍不住一陣反胃,沒喝下去多少,反倒吐了兩口出來。

血酒不見少,卻似乎又多了,這可不行,也不夠義氣,凰飛龍一狠心,閉著眼睛灌下半碗,交給刀南蛇。

刀南蛇卻毫無感覺,接過碗來一飲而盡,盡顯豪邁,看得吳升一陣雞皮疙瘩。

論了齒序,刀南蛇為長,凰飛龍次之,吳升最小,但刀南蛇和凰飛龍都要認吳升為兄。

刀南蛇道:“金供奉都喚兄長為兄,我等豈能居金兄之上?”

凰飛龍道:“我和二哥都問過,金供奉說了,達者為兄,兄長莫要推辭了!”

吳升只得由著他們,三人相對大笑。

吳升取出枚生骨丹來,給自己臉上、胳膊上塗滿,贊道:“兩位兄弟好本事,再打下去,屬實吃不消了。”

這兩位卻收起笑容,向吳升道:“兄長這體修的功夫,當真令人愧也愧死了,卻不知修的什麽功法,竟是體修的路數,與太一道如此相似,卻又遠超我等。”

吳升道:“此為丹道,丹道內修,以丹鑄體。”他倒也沒瞎說,如果將氣海之中的島嶼視作靈丹,可不就是丹道內修麽?

刀南蛇嘆道:“不意丹道竟是如此霸道,弟實在是孤陋寡聞了。早聽說兄長是羨門高師弟子,過去還不在意,今日領教了,羨門高師真乃神人也!”

凰飛龍道:“兄長如此修為,便有那不開眼的賊子,來了也是送死。”

吳升道:“和兩位兄弟相比,我境界還差得遠!”

三兄弟一陣相互吹捧,吹得沒詞了才說起正事,刀南蛇道:“我和三弟商量過了,各領五十人,隨兄長南下,以為護衛。人雖不多,卻都是部族中精挑細選的好兒郎,兄長只管修路、問診,誰敢亂來,我和三弟出面趕走。”

吳升笑道:“一路南下,部民們都很熱情,哪裏有什麽亂來的。當然,兩位兄弟的心意還是要領的,我也想和兩位兄弟多親近些時日!”

凰飛龍提醒他:“不可大意。儺溪部沒什麽問題,他們大寨主阿儺也希望兄長去,但儺溪部之南是獨山部,獨山部大寨主崇信蛇老,對修路、診治部民並不熱心。”

這兩位一通解釋,吳升才了解到,獨山部東南有蛇山,山中有個巫醫擅蛇。這位巫醫有點特殊,不是那種躲在山上的隱修,而是喜問世事,堂而皇之接受獨山部供奉,甚至對部中事務指手畫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