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謀算

費宏得了景瑞召見,剩下幾位不由好生羨慕,都以異樣的眼光望向惠枝,惠枝羞得滿臉通紅,岔開話題,領著眾人繼續遊園,卻對著自己父親居住的主宅方向不時眺望。

公子靡霏輕輕嘆了口氣,雖然跟著遊耍,卻已神不守舍。

費宏來到主宅,被景瑞招入書房,賜座之後,景瑞問:“汝父去往秦國,何時歸來,可有家書?”

費宏答道:“昨日,大人傳話,長公主車駕已然入楚,至我家采邑暫歇。”

景瑞點頭:“如此,至多半月,將至郢都?”

費宏點頭:“是。”

景瑞道:“此番南下歸鄉,恰逢故友之子,於是相攜而歸,聽說你也見過了的,如何?”

費宏抿嘴微笑:“倒也周正,只是言談不合禮數,鄉野村夫,說起來也是常事。景叔為少傅,可教太子,教導這申魚也不在話下,將來或成大器也未可知。”

景瑞搖頭:“哪裏是什麽不合禮數,他這是心智迷失,瘋癲了,也不知受了什麽驚嚇……當年我那至交曾托我照看家人,如今其子瘋癲,是我愧對故人啊!”

費宏道:“這怎能怪罪景叔?我聽惠枝說,當年景叔邀其入郢,是他自己不肯來的。景叔能將其子接來照拂,已是高義,城中傳為美談矣。”

景瑞很是悲傷,眼眶都紅了:“當年我與其父相得,知交莫逆,情同手足,今見其子,如見故人啊……申魚如此病狀,我心愧然,已四方求診,只願早日令其康復,否則寢食難安。”

費宏道:“景叔莫要悲傷,侄兒願助景叔,侄兒家中也有擅藥的門客,明日便遣來景邑,為申魚診治。”

景瑞拱手:“如此,多謝了。總之,我現在一門心思都在申魚身上,無心問政,暫時也不願回返郢都。可請賢侄代轉費大夫,太子大婚之事,我是主持不得了,可請別家代勞。”

費宏驚訝道:“景叔乃太子之師,太子大婚,焉能袖手?再說,這是景氏之榮……”

景瑞苦笑:“你看我這心思,哪裏顧得上來?此事我已呈奏王上與太子,將休沐三月,賢侄代轉一句費大夫,就說可另請賢明。”

費宏嘆息:“景叔真性情中人。”

費宏辭別後,見到惠枝,惠枝問他:“家父說了什麽?”

費宏道:“景叔為申魚之病,無心政事,要休沐三月,已經推脫了司婚之儀,讓我轉告家父。”

惠枝跺腳抱怨:“就為了個瘋子……”

費宏安慰她:“足見景叔高義。”

惠枝盯著他問:“就沒提……別的?”

費宏笑道:“景叔心思都在申魚之病,哪裏好提別的?不過景叔與我相談甚誠,語出肺腑,不假掩飾,這已是拿我當自家人了,還用得著提別的?不過是多一時的事。”

惠枝嬌嗔:“誰跟你是自家人?”

費宏解玉相贈:“這是大王所賜金鑲玉,玉之明可比我心,金之堅可比我情,我不在時,代我相惜。”

惠枝剛將費宏送出莊子,就見到了司宮景宣的車駕,連忙施禮:“宣伯回來了。”

景宣問:“剛才離去的是費家的公子?”

惠枝應是,景宣又問:“你父在何處?”

得了惠枝的回答,景宣毫不耽擱,驅車直入主宅。

景瑞已然等候多時,笑道:“聽說了?”

景宣急道:“七弟何故如此?為太子主婚,這難道不是你這少傅當為之事?何故推辭?要知王上已然不悅,擬加費無忌少傅,不僅王上,太子亦不知所措,惶然問我,少傅欲棄我而去乎?”

景瑞道:“我不是奏疏裏說得很清楚了麽?”

景宣氣道:“七弟!你這是什麽理由?為一個故人之子,將我景氏殊榮拱手讓人?”

景瑞給他斟了杯茶:“二兄稍安勿躁,且飲茶。”

景宣一屁股坐下,將茶一口飲盡,燙得齜牙咧嘴:“飲完了,快說罷!”

景瑞淡淡道:“二兄以為是景氏殊榮?我卻以為是景氏之禍。”

景宣愣住了:“費無忌使秦,太子得娶秦國長公主孟贏,秦楚相合,可抗晉吳,得聞此事,晉已使吳退兵,今得此大功,費氏聲望極隆。這是震動天下的大事,我景氏司婚,正可趁其良時,七弟怎說是禍?”

景瑞問:“二兄可知秦女孟贏之姿?”

景宣道:“聽聞姿容絕世,乃神女下凡。若非如此,費無忌怎會孜孜以求。太子得娶此女,正是我大楚國強之證。”

景瑞搖了搖頭道:“我有信使密報,費無忌見此女後,心中大動……”

景宣叫道:“該死,他不會於途中……怎的如此大膽?”

景瑞嘆了口氣:“他做的是更為大膽之事,他打算偷梁換柱,以秦國宮娥頂替孟贏嫁與太子,真孟贏送入宮中獻給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