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積案

沈諸梁死後,郢都學舍走馬上任了一位新行走,名薛仲,據說是稷下學宮出身,自小便為學宮收錄,在學宮修行、做事,也就是純粹的學宮派,和慶書相類。但此君過去很少離開臨淄,在實務上遠不如慶書有經驗。

吳升不知薛仲出任郢都行走的背景,那也不是他想關心就能關心的,他現在面臨的問題是,薛仲給揚州學舍發來了一份協查的文書,請揚州學舍協助捉拿一個叫辛西塘的修士。

沒有行走經驗的薛仲到了郢都之後,選擇了從清理積案上手,郢都學舍積累了多年的大大小小二十幾樁案子中,還真讓他找到了一個突破口,絕金繩丟失案。

絕金繩是學宮大匠盤師煉制的一件特殊法器,他在遊歷郢都時偶得靈感,於酒後大醉時煉成這根繩索,只是等他酒醒之時,尚未來得及驗證效果,就發現東西被人偷了去。

沈諸梁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查出是郢都有名的盜賊辛西塘所為,但抓捕時卻找不到人,故此成為塵封十多年的積案。

也許是時隔多年,辛西塘已經忘了自己身上還背著這麽樁案子,這兩年又大搖大擺出沒於郢都,當薛仲翻出舊案,向郢都廷寺發出協查要求時,很快便有人在鬧市認出了辛西塘。

再次追捕時,辛西塘又跑了,但這回,他留下的痕跡就比較多了,依照和他往來較多之人的回憶,這廝經常前往揚州,所以薛仲便將協查文書送了過來。

辛西塘此人,吳升印象深刻,當年為尋金無幻,一泡尿將這廝嚇跑。他覺得事情越來越有趣——怎麽又和自己有關?這是什麽節奏?

但他不太想管這種事情,向姚程和原九道:“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慶行走把人都帶去姑蘇了,將這封文書發往姑蘇就是,怎麽來找我呢?”

姚程道:“若是發往姑蘇,就耽擱了許多時日,且行走和其余學舍修士皆在姑蘇,就算收了此文,也無法處置。”

吳升道:“那我應該怎麽處置?我也沒有行走授權啊。”

原九道:“我們尋思著,您和廷寺田寺尉相熟,田寺尉對您很是看重,若是您開口,田寺尉必會相助。”

吳升冷笑:“別說我有沒有那麽大的面子,就算田寺尉答應,我憑什麽賣我的面子去做這種事?學舍自有學舍的規矩,還是那句話,未得慶行走授權,我豈可擅專?賣我自家的面子去得罪慶行走,你們兩個老貨是什麽意思?”

姚程陪著笑臉:“也談不上不可擅專,咱們就是及時處置,讓廷寺將辛西塘的協查通緝布告懸掛出去,也就成了,就算慶行走回來,也斷不至於怪罪您。”

吳升問:“你們那麽積極……”

原九立刻道:“郢都來人說了,薛行走頒布賞格,三天之內懸掛通緝布告的,給三金,提供重要線索的,付六金,抓到人的,給九金,這賞金對私不對公。我們哥倆琢磨著,只要通緝布告掛出來,就有三金入賬,您和慶行走取大頭,我哥倆分點湯。”

所謂取大頭,其實也沒多少錢,但對兩個雜役來說,哪怕兩人合分一金,也是筆不小的收益,在他們眼中,這錢本就不拿白不拿,故此壯著膽子來找吳升。

吳升想了想,的確是不拿白不拿,其中風險極小,於是答應了,讓他們持自己的手書往見門丁和成甲這兩個廷寺大吏,由這兩個寺吏稟告田寺尉。這本就是一個正常的手續,田寺尉沒有什麽可阻攔,立刻就在城門上懸掛了辛西塘的通緝布告。

這是經吳升之手發布的第一個通緝布告,吳升專門來到南門處,感慨的看著寺吏將辛西塘的畫像懸掛上去,心裏一陣滿足。

等畫像懸掛妥當,他指著上面密密麻麻的通緝布告,向寺吏道:“布告如此之多,豈不是晃花了人眼?誰又能分得清楚呢?有些已經結案的,不能摘下來麽?”

寺吏道:“您老說得是,但摘哪些不摘哪些,小吏做不得主。廷寺懸掛的,當由田寺尉下令,學舍懸掛的,須由學舍出具文書。”

吳升問身邊的姚程和原九:“二位以為呢?”

這兩個學舍雜役道:“既然您老有這麽個想法,我和老九回去就整理一份名錄出來,待您和慶行走過目後,便發往廷寺。”

吳升轉頭向身邊陪同觀看的郢都學舍修士道:“不是我的想法,主要還是受新任郢都薛行走啟發,薛行走清理積案,故此發現了盜賊辛西塘,堪為揚州學舍楷模,我們也清理清理,不也是一番新氣象嗎?”

那修士拱手:“孫前輩擡愛了。”

吳升問他:“聽說你們郢都學舍還懸賞了重要線索?”

那修士回答:“是,薛行走答應,有重要線索者,一旦核實,獎六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