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報恩

左神隱來時急切,見到羅淩甫後,淡淡一笑,拱手回了個禮,又矜持了起來。

還記得當年羅淩甫上山時,只是學宮行走,修為還徘徊在資深煉神巔峰,尚未入煉虛,於自己而言,就是個後輩。這後輩入了煉虛之後,立刻抖了起來,成了學宮奉行,再和自己打交道時,便有些頤指氣使。

自己為了復國大業,也只能委曲求全。若不是自己改變策略,對方恐怕依舊拿著捏著,自己不定要苦苦忍到什麽時候。

所以說人啊,就不能太軟,人善被人欺啊!

想到這裏,左神隱沒有急於開口,而是入得亭中,與羅淩甫對坐。

兩人笑著互視片刻,還是羅淩甫沒有沉住氣,當先道:“夤夜而至,多有冒昧……此番前來,乃為左掌門賀。”

左神隱眉頭略微舒展,強抑內心的激動,淡淡道:“哪裏敢當?奉行親至,實乃鄙宗之幸。”

頓了頓,問道:“聽說奉行還有未竟之事,便請說出來一並參詳。”

羅淩甫笑道:“好說,好說,不急,不急。”就著袖口飛出一對酒盅、一把酒壺:“先致酒三杯……”

左神隱見他要倒酒,下意識伸手制止:“奉行乃狼山貴客,焉有讓貴客自備酒水的道理,說出去,還以為我左某人不懂待客之道。士孟……”

士孟正要離去找酒,旁邊的左使已自懷中掏出一壺酒來,甚至還有一套酒杯:“巧了,幸得侄兒早有準備……此為我狼山偏霞溝所產果酒,侄兒離開狼山數月,就靠它度日。這壺也是上好法器,可盛百斤而不溢,奉行若不介意,可以品嘗我狼山風物……奉行請,叔父請!”

左使此人,就是這麽機靈,難怪左神隱對他如此看重。

羅淩甫也不介意,取過左使斟滿的酒杯,向左神隱道:“請!”

三杯飲勝,羅淩甫沉吟著問:“左掌門,還有什麽最後的要求嗎?”

左神隱想了想道:“有勞子魚大奉行和羅奉行關照多年,方有今日局面,本不該更多奢望,但聽聞學宮定我之爵,是子非伯,故此,有幾個難處,還望二位奉行解惑。其一,子少伯百裏,民更稀之,左與楚、宋、陳、蔡諸國之界,當如何劃之?我今占之地,是否要退出來?若退出來,各國當以何償之?”

羅淩甫點了點頭,示意左神隱繼續,左神隱又道:“其二,左國初立,欲結一善盟,吳楚之間,當如何選擇,請學宮有以教我。”

這兩個問題,實際是要求學宮為初生的左國背書,不許周圍強鄰攻打自己,只要學宮為此出頭,別管國土最終大小、盟友定的是誰,諸侯各國便知自己和學宮之間的特殊關系,無論是誰想打左國的主意,恐怕都要掂量掂量。

在左神隱看來,這是自己伯降為子的補償。

羅淩甫不置可否,問:“還有麽?”

士孟在旁小聲提醒:“宮制。”

左神隱立時醒悟,籌劃兩年的宮室,可是按照上爵之位準備的,自己成了左子,三門五閭就違制了,勢必減去一半。當然自己還是可以按照上爵規制營造,但這麽辦,說不得就會被別有用心的諸侯找來當借口,舉兵來伐。

君不見楚子僭越稱王後,有多少回了,僅僅是因為口嗨,就被晉國聯兵諸侯討伐麽?

“其三,請子魚大夫向天子討敕,許我以上爵之規營造宮室,畢竟多年籌謀,已為此花費無窮心血,籌劃、備料、樣式等等,耗錢無算,若行更制,浪費實多。”

羅淩甫道:“聽說左掌門請雒都大匠繪左宮圖,可否容我一觀?”

左神隱正要以此說事,見羅淩甫提出閱看,自是毫不遲疑,取出圖卷交給羅淩甫:“的確是雒都大匠所制,比照上爵,這一點,他們還是不會亂來的。”

羅淩甫饒有興致的翻看了一遍,含笑道:“左掌門花了不少心思啊。”

左神隱道:“宮室高台,為國之大儀,系國運之衰隆,不敢疏忽。”

羅淩甫嘆了口氣:“何其之大,用得著麽?”

左神隱皺眉:“奉行何意?”

羅淩甫抖手一揚,那圖卷立時燃起火焰,在空中燒作一團,亭中頓時一片死寂。

待圖卷燒完,火光消逝,羅淩甫道:“我聽說,人死後,地不過三尺,土不過一抔,左掌門要那麽大宮室作甚?學宮已為左掌門留了一處極佳的寶地,就在仙都山第十九峰。那裏山林錦秀、靈氣充裕,風水堪為天下第一,足慰平生!”

左神隱怔怔望著地上燒成灰燼的圖卷,盯著那幾絲殘存的火星,良久,輕嘆:“為何……為何如此……左某人原以為,大家是朋友……咳……”

一口鮮血止不住咳了出來,落在地上,濃得發黑。